67
中原中也带我来到一间温泉旅馆里,推开门打开房间的灯。
清雅的木质香气钻入鼻子，房间内线香燃烧，缕缕轻烟缠绕在墙边精美的插花上。
榻榻米摆放有一张檀木桌，桌上酒杯随意放置。
还剩一半的清酒映入眼帘,我勾起唇角,自来熟地走过去盘腿坐下。
“哦~还有好酒吗~”
我毫不客气地拿起酒瓶晃了晃。
“喂！”
酒瓶被拿走,我抬起头，看向中原中也。
他眉头微蹙,眉眼间划过不满的神色，“你也太过于自来熟了吧。”
蓦地，我动作一顿，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奇怪。
如果是不熟的人，我不会这么做的才对。
刚刚下意识就放松了……
难道我之前认识他？那他为什么不认识我？
“好麻烦……”
我撇撇嘴,想起不小心喝掉的药水，顿时万分后悔。
“后悔了？”
中原中也在我对面坐下,将两个浅口酒杯放在面前，倒满清酒。
“后悔无用，既然跟我回来了，就好好接受现实吧。”
他拿起酒杯放到我面前,神情恣意,“你是逃不掉的。”
听罢，我可疑的沉默了。
“中也先生。”
“？”
他的目光扫射过来,拿起酒杯轻酌一口。
“你这话说得好gay哦，囚禁py吗？”
“噗——”
酒液朝我喷来,我歪头闪过,惋惜地看了眼酒杯。
“你在胡说什么！”
中原中也惊恐地看着我,猛地后退一步。
我轻笑两声,轻轻抬高面具，淡定地拿起酒杯喝酒。
“开玩笑的。”
“这种玩笑未免也太恶心了！”
他像是想到什么，脸上露出恶寒的神色。
我加大笑意，眼睛笑得弯了起来，“中也先生，你这跳脚的反应，未免也太可爱了……噗！”
“不要用可爱来形容——”
中原中也一愣，话语戛然而止。
他目光闪烁，盯着面具之外柔和的下颚和勾起的薄唇。
外套下摆铺在榻榻米上，因为他刚刚的动作缓缓下滑。
我下意识支起上身，撑在桌子上，伸出手想要抓住他的外套，不料动作被截住。
冷冽的目光落入眼里，下巴被他用力捏住，迫使我转向他，面具被他的手蹭开一点。
被遮了一半的视野中，中原中也向我伸出手，似乎是要拿开我脸上的面具。
匆匆的脚步声从走廊传入耳中，下一秒纸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一位少年闯了进来，跌坐到榻榻米上。
我连忙拍开中原中也的手，戴好面具看过去。
这一刻，我愣住了。
这位少年给我的感觉，跟中原中也一样。
脑海中有模糊的画面闪过，似曾相识，却又记不起来。
“啧。”
我扶住额头，再次唾弃自己。
“夏目？”
中原中也皱起眉头，看着跌倒在地的少年有些诧异。
“中也哥，别过来！”
他眼神坚定地看向身后，抓起桌上的花瓶扔向空气。
“你在干——”
他疑惑出声，正想询问为何突然扔起花瓶，就见花瓶在空中骤然转变方向砸到地上，花朵和水撒了一地。
中原中也眼神一凛，沿着夏目贵志的视线看过去，依旧是空无一人。
但那里分明有什么东西存在。
他看不见，但夏目贵志却看得见的某种东西。
中原中也能够捕捉到空气中弥漫着的，一缕若有若无的杀气。
我眯起双眸，看向夏目贵志身前举起柴刀的妖怪。
像纸片一样的身体扭成麻花，干枯的灰发/漂浮在空中，黑雾从一张巨大的嘴喷了出来。
妖怪扬起手，柴刀猛地朝夏目贵志胸前砍去。
我闪身上前，抬脚踢走妖怪手中的刀。
柴刀旋转着飞向墙壁，砰地一声刀刃嵌入墙里。
中原中也挑了下眉，看向突然出现裂痕的墙壁，“夏目，这是怎么回事？你们的面前有什么人吗？”
夏目贵志一僵，眼里闪过犹豫的神色，右手下意识放在口袋里。
那里放着一枚黄色御守。
每当他被妖怪追赶，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这枚御守就会出现在他面前，发出一阵赤色的火焰，将妖怪驱散。
三年前，当他得知被他当做哥哥姐姐的人可能在爆炸事故中去世之后，一度陷入伤心的情绪无法自拔。
因此，那段时间，他总是被不好的妖怪找上。
有一次，他被妖怪追赶遇到了生命危险，险些被妖怪吃掉。
在千钧一发之际，口袋里的御守开始发烫，生出一道赤色火焰，将妖怪燃烧殆尽。
于是，他意识到了。
雪奈姐和愈史郎哥哥还活着，正因为还活着，所以御守保护了他。
因为——雪奈姐是世界上最好的巫女。
“不，没什么……”
夏目贵志目光闪烁，避开中原中也的视线，“我擅自闯进来，抱歉。”
他不想把中也哥扯进这个世界来。
“啧，现在才遮掩太迟了。“
中原中也见他不愿说，只是微微皱起眉头，站起来把他拎到身后，看向散发寒意和杀气的前方。
“你刚刚的反应就已经证明了，这里有什么东西存在吧？”
探究的视线落到身上，我转过头，正好撞入中原中也的眼眸中。
可谓是非常的犀利，就差在脸上写着“好好交代”了。
我无奈地耸耸肩，轻笑道：“确实是有东西存在。”
妖怪见武器被夺走，眼里闪着红光，“祭品，人类的孩子——”
夏目贵志一愣，不经意间呢喃出声。
“祭品？”
这一声落进中原中也耳中，他不动神色地将夏目贵志的表情和动作收入眼底。
我垂下眼睑，感知到妖怪身上的怨气，面色一沉。
“你想把这孩子抓做祭品？”
妖怪动作一顿，动了动鼻子，突然慌乱地喊道：“啊——神明大人——”
“请不要妨碍我，我要把那孩子当作祭品献给代表灾祸的不月神大人，让祂给可恶的除妖师降下诅咒——”
我睁大眼眸，顿时想起了森林里妖怪们的细语。
原来如此。
既然把我当成了神明，那我吓唬一下应该没问题吧？
我勾起唇角，抬起手并拢食指和中指，指向妖怪。
“如果不想被我消除的话，就速速离开这里！”
妖怪面露惊恐，颤抖着身躯飞到门外消失。
夏目贵志见妖怪离开，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中原中也察觉到异样的气息消失后，抱起双手，目光来回在我和夏目贵志脸上扫过。
“所以，谁可以给我说明一下？”
“你们看得见，而我却看不见的东西，不会是什么妖怪或死灵吧？”
我转过身，轻笑两声，对上他不满的眼神。
“中也先生，这个世界可不只有人类存在哦。”
中原中也有些怔愣，右手抚上左手无名指，似乎在抚摸什么。
“喂！”
夏目贵志挡在他身前，眉眼间闪过一丝怒气，“这位神明大人，请不要把无关的人牵扯进来。”
“你接近中也哥的目的是什么？”
“……神明？”
中原中也薄唇微启，面露震惊。
我瞧见他这番吃惊的神色，加大唇边的笑意，心情甚是愉悦。
“你叫夏目？”
我看向夏目贵志，安抚道：“放心吧，我对中也先生没什么想法，是他擅自找上我的。”
夏目贵志一愣，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中也哥，你看得到他，却看不见刚刚的妖怪吗？”
中原中也冷静下来，按住夏目贵志的肩膀，点了点头。
“雪。”
他看着我，表情认真专注。
“怎么？”
我垂下眼睑，习惯性展露出笑颜，尽管笑意被面具遮挡。
“妖怪有什么特征？”
中原中也问我。
“中也哥……”
夏目贵志不赞同地说道，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如果接触太多妖怪的事的话，你会有危险的。”
中原中也微微一愣，蓦地笑出声，冷冽的眉眼柔和下来。
“你也长大了啊。”
他伸出手，替夏目贵志捋好头发。
夏目贵志低下头，腼腆地笑了笑。
“这么多年你隐藏起来的世界，可以跟我说一下吗？”
中原中也屈指弹了下他的额头，语气温和道。
我看着他们的相处，望向窗外的夜空，突然想念起在地狱里的愈史郎。
“抱歉。”
夏目贵志迟疑半晌，最终点了点头。
我叹了一声，盘腿坐在榻榻米上，解释道：“力量强大的妖怪可以选择让人类看见，也可以变换成人类的姿态。”
“那您是神明大人吗？化为人类的姿态，所以中也哥也能看见你？”
夏目贵志好奇问道。
我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不是哦，我不是神明，只是在……”
我抬起手，指了指天上，眨了下左眼，“在天国待了几年，沾染了那里的气息而已。”
中原中也无语一瞬，对我报以深深的怀疑。
“喂，你说的是真的吗？”
他看向夏目贵志，指着我说：“估计这家伙跟你一样，只是个能看得见妖怪的人类而已。”
夏目贵志动作一顿，皱起眉头。
“但是刚刚那个妖怪喊他神明大人，也被这位……雪先生吓走了。”
中原中也语塞，扶额无奈道：“你到底是哪边的啊……”
听见他的话，我也不恼，托住下巴看着他笑起来。
“还有一种存在，不是人类，但能够被人所见。”
话语刚落，夏目贵志和中原中也愣住了。
夏目贵志轻声呢喃，“不是灵魂吗？不，灵魂的话，也是不为人所见的。”
“是会在夜间吃人的鬼。”
我勾起唇角，舔了舔下唇。
“中也先生，你不是问我妖怪有什么特征吗？”
中原中也双眸微眯，不复刚刚温和的表情，眼神凌厉地直视我。
我坦然地回望过去。
“总的来说，妖怪的长相各有千秋，除了长寿外，能够使用妖术，若是大妖怪化为人类的话，外表上看与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夏目贵志点了点头，附和道：“确实如此。”
蓦地，他有些失落地低下头，把手放在口袋里捏紧御守。
“姐姐……她也看得到妖怪。”
中原中也浑身一僵，眉宇间掠过诧异的神色，蓝色的双眸里染上些许哀伤。
一时间，气氛安静下来，谁也没有说话。
我见他们似乎是陷入了回忆里，也耐心地没有出声打扰。
看上去两人的心里都藏着故事呢。
“那鬼呢？”
半晌，中原中也追问道。
我微微一愣，低低笑了两声。
“你的问题很有趣呢。为什么会想了解鬼？”
中原中也想起那把刀刃上刻着的“恶鬼灭杀”四个字，眼神暗了暗，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回答我。”
像是忍耐着什么情绪，他的声音显得沙哑。
我无所谓的摊手，想起被无惨变成鬼的时候，压下心底骤然升起的自我厌恶感。
“鬼的话，在一百年前就已经被人类消灭了，世间已经没有恶鬼存在，就算还有——”
我伸出食指沾了酒液，在桌上画出一个“x”，轻声道：“也已经下地狱了。”
“所以就算你了解了也没有用。”
“一百年前就消失了吗？”
中原中也有些意外，脸上露出愕然的神色。
所以那把刀是传承下来的吗？
“雪先生，那您是变为人类的大妖怪吗？”
夏目贵志好奇问道。
我噗嗤一声笑出来，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嗯嗯，我是紫藤花化成的妖怪。”
我开玩笑地说道。
夏目贵志有些怔愣，抬手摸了下头顶，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紫藤花妖怪？”
中原中也挑了下眉头，嗤笑道。
“妖怪会知道……”mafia的事？
他话刚一说出口，就咽了回去，引来夏目贵志疑惑的眼神。
最终，他只能干巴巴说一句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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