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大弟子万小楼

新禹历1322年六月初九，金风细雨楼

“小楼哥，这里也太大了，光是一楼，只怕就能容纳上千人了，今天不是什么特殊节日，我刚都大概数了一下, 起码有三五百人在这里，上面还有六层，这酒楼只怕每天最少都要接待上千人……”

“啧啧，你们看菜价，最便宜的都要八两银子，随便吃顿饭都要三五十两，真贵啊！”

“难怪云叶县那些人都说, 金风细雨楼是郡里的销金窟, 等闲人根本就吃不起。”

一楼靠角落的位置, 五个年纪不大的少年正围坐一桌，五人穿着都较朴素，说话时都紧盯着对方的嘴唇。

与另外四人一副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模样不同，为首的万小楼，一边看他们说话，一边在暗中观察四周情况。

酒楼中很是嘈杂，但万小楼耳中却是一片宁静，他只需用眼睛看那些食客的嘴唇，就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这项技能可以说，是他能在云叶县混的风生水起最重要的原因。

…………

右侧十米，一桌两人对坐的食客，正窃窃私语。

“听说了么？神音门门主赫连无忌已经被杀了。”

“虎榜高手都能杀，这方惊鸿绝对有宗师实力！”

“那青龙会究竟是什么来头, 一个三龙首就有宗师修为，那上面的二龙首、大龙首又是什么修为？”

…………

左侧二十米，一对看着二十岁上下的兄妹相对而坐，两人都身着一袭蓝衣，神色悲苦，精神透出些许萎靡。

那男人正低声说着什么，神情逐渐变得振奋了起来。

“赫连无忌是成名已久的虎榜高手，连他都被青龙会杀了，青龙令，只要能买到青龙令，我们一定能为爹娘报仇！”

“哥，铜陵那边是魔道治下，最近还有妖魔作乱，别说买青龙令，能不能进铜陵郡还是两说，太危险了。”

那男人脸上满是戾气，道：“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这半年东躲XZ，别说报仇，咱们就连安心修炼的机会都没有，要是哪天真的被抓住了，我们一家就算是白死了, 我一定要抓住这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少女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一抹绝望，最后神色也逐渐变得坚定，对着兄长点了点头，显然是同意了。

…………

前方百米，一桌七八个人围坐在一起，其中正对自己这个方向，一个身着黄色锦服的老者，也正在开口说话。

“我听闻昨日夜间，紫清圣宗和雷音寺的人都已抵达郡城，入住天鼎宗了！”

旁边一个中年男人闻言露出一抹忧色，侧头开口道：“紫清圣宗、雷音寺？他们不可能为了青龙令而来，肯定是为了铜陵血魔之事来的。”

“铜陵郡大乱，罗刹圣教如今四面楚歌，无人可用，外界早有传言，白鹿书院和万剑圣宗已经联合，要对雍州动手！”

“他们这么干，是准备撕毁晋都盟约了？”

“当年大晋实力冠绝天下，携魔道六州之威，才逼的正道不得不签下晋都盟约。

那份盟约历时四百多年，如今各大圣地实力早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包括大晋自己都不想维持这份盟约了，撕毁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只差一个导火索而已。

眼下各方势力都凑到万阳郡来，你以为是为什么，区区一个青龙令，顶多让一些二流势力关注一下，便是一流势力都不会多看一眼，何德何能引来圣地之人。

这些人，都看出铜陵郡血魔一事，很可能会成为大乱的导火索，才会聚集到这里观察事态进展，以调整宗门动向！”

…………

万小楼越看越是心惊肉跳，这些人嘴里说的消息，于他而言，一个比一个劲爆，听得他都心里都有些发虚。

好奇心作祟，他又将目光投向右后方一张桌子，视线逐渐转移到那食客的嘴唇上，那原本正在说话的食客，好似突然察觉到了，突然嘴唇就停了。

“哪里来的贱种，胆敢肆意窥探他人，找打！”

突然，一道劲风从脸颊旁边拂过，万小楼猛然抬头，才发现那桌子上中年男人的巴掌已经映入眼帘。

那巴掌带着一股强烈罡风，这若是打上去，小命起码要丢掉半条，旁边四人顿时面露急色想要上前帮忙，可他们的速度如何能与那罡气境中年男人相比，只能眼睁睁看着。

万小楼自己心中也升起一股绝望，可此刻也没用了……

“住手！”

突然，一道清丽平和的女声传来，那罡气境中年人顿时面色一僵，手上的罡气迅速收敛回去，回头看向身后。

万小楼察觉到巴掌就停在自己的面前，顿时狠狠松了一口气，可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随着中年人的目光一同看去。

原来是一行约莫十多个道士打扮的人，正好从门外走了进来，为首一个身穿白色道袍、挽着云鬓的绝美少女，轻轻用手中的水蓝色长剑，划出一道巧劲，阻止了那中年人。

少女的气劲一散发，所有的食客都侧目看了过来，酒楼顿时就变的安静了，所有人看到少女道袍右肩上的一块紫色祥云，脸色都为之一变。

刚准备出手打万小楼的中年男人，自然也不例外，他神色连变数下，什么也没敢说，直接带着旁边另外一人离开了。

万小楼脸上露出一抹感激之色，带着万小金四人，一起走到道袍少女面前，朝她躬身一拜道：“万小楼拜谢仙子姐姐救命之恩，来日若有所成，定涌泉相报！”

刚刚那中年男人的一巴掌，是真能要自己半条命的，就算不死，只怕以后也成了废人。

他这次来就是为了拜师，若是被废了，这拜师肯定就是黄了，赵清雪不止救了他的命，还算是挽救了他的前途，这番感激真是他发自内心的。

“无妨，举手之劳而已。”

一个开身二重武者的感激，赵清雪当然不会当回事的，朝五人挥了挥手，声音颇轻柔。

看到万小楼五人说话时，一直都看着互相的嘴唇，她心中不由升起了一丝怜悯，她一看就知道眼前五个小孩，都是双耳失聪之人。

紫清圣宗在交州收养了一大批先天残缺，被父母抛弃的婴儿，她从小就被家族送到交州，在圣宗长大，也经常跟这些先天残缺的人在一起，将他们视为亲人。

所以一看到万小楼，心中就有种特殊的感觉，这才促使她出手帮五人解围。

“只可惜，这里是徐州，山高路远，若是在交州遇到你们，说不定我还能帮帮你们。

来这种地方吃饭的，大多是些江湖人士，脾气大，出手狠，你们五人还是少来，快离开吧！”

看着五人，赵清雪差点又善心大发，好在身后的圣宗师弟提醒了她一下，想到这趟自己也是跟着师尊一起出门的，忙改成让五人少来这种地方了。

看到这么善良的人，万小楼心中更加感动了，思索片刻，对着赵清雪点了点头，道：“仙子姐姐，我是到这里来找师傅的，他说会在这等我，不知道为什……”

“徒儿，为师来迟了……”

万小楼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苍老的声音打断，紧接着就看到一个杵着拐杖的青衣老者从旁边走来，他脸上顿时露出一抹疑惑之色。

倒是其余食客，看到老者，眼中都露出一丝惊异，纷纷侧目朝着万小楼五人看了起来。

“宗师境高手！”

“还真有师傅，宗师境收这五人当徒弟，真不挑啊。”

“找死，人家前辈的事，要你多嘴，别惹祸上身。”

万小楼脸上的疑惑只持续了三息不到，看到老者手上那根用油布包着的拐杖，和他腰间别着的那炳青色长剑，立马就反应过来了，脸上露出惊喜之色，上前恭敬一拜，道：“小楼拜见师傅。”

这小子，果然机灵！

侯玉霄眼中露出一抹赞许，轻抚胡须，将万小楼扶了起来，然后才转身，看着赵清雪，眼神深处透出一抹幽色，脸上则摆出一副感激表情。

“此番多谢仙子出手搭救了，老朽在楼上休息，若是来迟了，我这徒弟只怕要遭人毒手了！”

“好歹也是个宗师境高手，徒弟被人欺负了都不知道，既然收了人家，就要多关心一点。”

这就是圣地门人啊，不过抱丹期修为，就敢对自己一个宗师出言训斥了，虽知道赵清雪是出于好心，不过侯玉霄心中还是微微感叹了一句。

“有劳仙子点拨，老朽日后定然牢记！”

侯玉霄也没继续跟她纠缠，只道了谢，就带着万小楼五人离开了酒楼。

赵清雪也没当回事，起身朝着二楼走了过去，只是看着侯玉霄手中的拐杖，还有腰间那炳长剑，露出一副似曾相识的表情。

“这人，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了！”

正疑惑间，二楼一个身穿白色道袍的年轻人，面带微笑，快步朝她迎了上来。

“师姐，古公子已经在楼上久候多时了。”

赵清雪点了点头，也不再去想，直接上了二楼。

………………

万阳郡城东，一间普通民宿。

万小楼五人，包括他一直待在身边的十多个小孩，一起站在侯玉霄的面前，看着侯玉霄那张苍老又透着些阴鸷的面孔，都显得有些局促。

侯玉霄则没有先看万小楼，而是先打量了一遍他身边的那十多个小孩子，轻笑两声询问万小楼道：“出来逃命你还把这些累赘带上，不怕出事么？”

万小楼不知道眼前的方惊鸿为什么会变了模样，心情虽忐忑，但听到这句询问，还是立马回答道：“我在云叶县收养他们的时候，就已经将他们视作自己的亲弟弟妹妹了，让我抛下他们独自逃命，不可能！”

他的语气很是坚定，年纪小的更是直接就露出了笑容，上前抱住了他。

侯玉霄微微点头，看着万小楼，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眼神里的赞赏，正欲开口说话之际，万小楼先开口了。

“方前辈，我刚在金风细雨楼里，听到了一些消息，不知对您有没有用，一共有三条，其中有两条是关于您和青龙会的…………”

万小楼一直将自己探来的三条消息说完，见侯玉霄脸色一直没有变化，心里不由更加忐忑了。

他想的很简单，在云叶县他帮了侯玉霄，侯玉霄答应要收他为徒不假，可毕竟主动权在侯玉霄的手上，收不收徒都是他决定的。

所以，他要在侯玉霄面前，展现自己的最大价值，这三条消息他不知道对侯玉霄有没有用，但这是他能做出的最大努力了。

万小楼虽然心情忐忑，可目光一直没有从侯玉霄的脸上转开过，他没有听力，生怕错过侯玉霄的话。

可看着看着，他脸上就露出了一抹错愕。

侯玉霄的脸上的皱纹在逐渐消失，胡须慢慢掉落，一头白发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黑色，那副苍老的容颜，顷刻之间就变成了他在破庙时，见过的那张俊美青年模样。

“别愣着了，我答应收你为徒就不会食言！”

万小楼脸上的震惊还未消失，就听到侯玉霄这句轻笑之语，脸上顿时爆发出一阵狂喜，扑通一声朝着侯玉霄跪下，狠狠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万小楼，拜见师傅！”

“太好了，小楼哥。”

“小楼哥拜师成功了！”

“小楼哥有师傅了……”

…………

还没等侯玉霄开口说话，万小楼身后的一众孩子，就爆发出了一阵响亮的欢呼声，簇拥在万小楼身旁，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侯玉霄眼中升起一丝笑意，轻轻托起万小楼，并没有多说什么，他能理解这些孤儿的境地，也很明白他们为何这么开心。

这个江湖，除了亲子之外，最牢靠的关系就是师徒，万小楼这一跪，就代表了从今往后，他也是有师门有传承的人，从此在这世上，不再孤苦无依。

万小楼看着侯玉霄，瞳孔甚至微微泛起了一丝泪光。

侯玉霄微微一叹，什么也没说，只是让他站到自己的面前来，借他的身体遮挡住身后所有人的视线，然后与他对视。

“师傅本名侯玉霄，这件事除你之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即便是你这些弟弟妹妹，也不能透露，明白吗？”

万小楼身体一震，师傅不是青龙会的三龙首么，怎么又叫侯玉霄了，可看到侯玉霄的眼神，他立马反应过来，这不是自己应该思考的问题。

师傅将真实身份告诉自己，这不是更加代表他将自己当成自己人么，思路清晰之后，万小楼躬身一跪，声音中满是坚定。

“小楼领命！”

侯玉霄示意众人微微放松了下来，又化作任峰模样，带着万小楼一行人，先到城中给他们换了一身行头。

然后带十多人一起，去了一趟金风细雨楼，胡吃海喝一顿吃了500多两银子。

最后又在东城挑了一处大宅院，当场花了16500两银子买了下来，而且地契直接就写了万小楼的名字。

这一通下来，万小金等十多人，看着侯玉霄眼里直冒金星，而身处其中的万小楼，更是云里雾里，只觉得自己一下子到了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