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冷泉

林空青从怀里掏出一块标满人体穴位的木头人放在桌上，才继续道：“凶手现在还不知道，不过师兄昨日托人连夜送信，说京城里一王府被人灭了满门，也是先杀人后纵火。而且，那些死者身上的伤口，与当日林家上下的伤口一模一样！这些行凶之人，或与当日林家灭门的凶手有关系。”

“我准备明早就前往京城。”林空青把一针包递给长乐，笑笑道：“这是为师为你准备的一套银针，里面的针是为师好友了悟大师亲自打造的，共一百零八根毫针，虽细如发丝却坚不可断。”

长乐欣喜的接过针包，忙打开细细查看，她对这针包爱不释手，道：“师父，我看《黄帝内经》记载应有九针，分别为镵针、员针、鍉针、锋针、铍针、员利针、毫针、长针、大针。现在师父给我的都是毫针吗？”

林空青欣慰的点了点头，眼带笑意道：“公主说的是，我们林家针灸用的都是毫针。”她拿出自己常用的针包，指着里面的毫针细细为长乐解说。“这针长半寸，我们常用于面部、头部、手指等适合浅刺的位置；这针长一寸，常用于全身各部位一些浅薄的部位，或浅刺亦可；这针一寸半，用于全身各部位肌肉较厚的地方，或是需要短距离透刺的穴位。一寸半的毫针进针时容易弯针，公主可以用这旁边这种稍粗一些的。还有这两种针，这是两寸针，与一寸半用法相似，适合用在一些需要深刺的穴位，至于这三寸的针，”林空青顿了顿，看了眼长乐稚嫩的小脸，轻咳一声说：“一般是扎臀部穴位，用这些粗点的针比较稳。还有，我们行医之人，施针时只有病人，并无男女之别。”

长乐不由抿嘴一笑，轻轻抽出这些毫针细看。她手指纤长，素如葱白，发丝粗细的毫针在她指尖翻舞，竟有如流光般的绚丽。

林空青的目光不由落在长乐的脸上。

发如鸦青，肤如初雪，眼含秋水，唇若点绛，眉间那颗小痣更是平添风情。这样一个美人胚子，再加上她养颜生香的药，若是长大了去，实在是令人心惊的美色。

耳边又响起长乐温柔舒缓的声音：“师父，《黄帝内经》中记载的只有一百六十个穴位，师父这小木人上的穴位可是远远不止啊。”

林空青一震，回过神来。心中不免可惜，此女实乃学医奇才，可惜出身帝王之家，难将医术发扬光大。

“现金医术发现的穴位自然不止一百六十个，你听为师细细的讲。”

……

林空青是在第二日清晨离开的行宫。临行前一晚，长乐亲自拿了五千两的银票给她。

不待林空青推辞，长乐先恭敬行了一个弟子礼，才缓缓道：“师父出行，弟子本应随行伺候，可惜弟子不能擅离这行宫太久。师父这番前去京城查案，需要银两打点的地方多，这些个银两，还望师父不要推辞。查案凶险，师父千万要保重，我们师徒来日再聚。”

林空青收下银票后，长长叹了一口气。

这样一个奇女子，怎就被困在这一方小小的院子里。

昨日秋雨连绵，今日便晴空万里，天气变幻莫测，可真叫人无法预料。

秋高气爽，万里无云。长乐让明月、冬菊等人备好茶点，一同准备去行宫的后山放纸鸢。随行的还有十几名御林军。

季常山因上次夜里没有抓到刺客，这次决定一定要在公主面前好好表现，所以让随行的御林军都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好好保护公主。

长乐今日挽了着两个圆圆的蝴蝶鬏，绾着一对珍珠镶的金丝缠枝发环，身着桃粉色长裙，披着一件月白云纹的披风，娇俏可爱。田嬷嬷怕秋日的烈阳晒疼公主娇嫩的皮肤，不知从哪里找来一顶白纱帷帽给她戴上。幸好面纱轻薄，能看清脚下的路。

秋风飒飒，山野开阔。

长乐接过宫女放好的纸鸢，在草地上小跑了几步就有些气喘吁吁。这身子病虽然好了，体力还是不行，才跑了没几步路她的小腿就有些酸痛了。

明月走了过来，递上一方洁白的帕子让长乐擦拭了一下脸上的汗，道：“公主，树林那边有好多漂亮蝴蝶，公主要过去扑蝶吗？”

长乐往树林的方向看了一眼，不知怎的就想到了那个长宁溺亡的荷塘。她觉得心口有些悸动不安，摇了摇头，“不了，我今日有些累了，我们回宫吧。”

忽然，树林里传来一声惊呼，接着有女子的声音在大喊“救命”。

“怎么回事。”长乐问。

冬菊急冲冲跑了过来，连礼都未行就慌慌张张的说：“公主，是小桃。这树林里有口泉水十分甘甜，就在不远处，所以小桃就说她去打水煮茶，但她一直都没回来，这喊救命的声音像是小桃的，公主，能不能让人救救她。”

长乐并未迟疑，让闻声前来保护她的御林军拨出几人去树林里救人。

“明月，你还记得我当日是如何回到房里的吗？”长乐突然想到一事，问明月。孔嬷嬷说她是自己一人回到房间，凤奕却说他是顺手从荷塘里救了她，然后就走了。长乐不信，当时痴傻又受伤严重的长宁能自己回到房间。

“回公主，当日的事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只知是表小姐来找的孔嬷嬷，说公主你自己走丢了。”反正现在孔嬷嬷不在院里做事，明月也不怕说出事实了。“等我们找到后山树林的时候，天都快黑了，最后我们在荷塘边找到公主的，当时公主全身湿透，昏迷不醒，吃了大夫开的退烧药也不醒。孔嬷嬷见公主一直不醒，就让奴婢们都说，是公主自己落水后又偷偷躲起来才烧糊涂的。当时院里的宫女都要听孔嬷嬷的话，奴婢就…”

果然如此。她就知道那刁奴没说实话，恐怕是拿了程芊梦不少的好处吧。

说到程芊梦，长乐想起至今她都还没见到当日杀死长宁的男子。她本以为程芊梦既特意到行宫与这男子私通，那这男子会不会就在行宫里。这行宫平日里除了御林军就没有别的男子，但长乐从未在御林军中看到过这个男子。这男子并非行宫中人。

想来，他们两人只是借这后山私会而已。

心里不由一声叹气，她占用长宁身子已三月有余，还没有找到那杀人凶手，实在惭愧。

树林里一阵吵闹，很快几名救人的御林军就带着受伤的小桃回来了，有一个御林军手上还拎着一只血淋淋的大灰狼尸体。

冬菊连忙走上去查看小桃的伤口。小桃的手臂和脖子被狼爪抓伤了，伤口血肉模糊，十分可怖。但长乐一眼就看出伤口并未伤及筋骨内脏，问题不大。

季常山听完几名御林军讲的话，脸色沉了下来。这后山什么时候来了狼这样凶残的动物。幸好今天受伤的是个小小宫女，万一受伤的是七公主，谁知道皇上会不会突然就心疼宝贝自己这个忘了的女儿，一怒之下就把他们这些下人的脑袋都砍了。

“小人拜见公主。”季常山恭敬行礼道：“这树林不知何时来了一群狼，刚侍卫打死了一只，还有三只逃跑了。为了公主的安全，小人恳请公主先行回宫。”

竟然不止一只狼。以长乐对皇家行宫的了解，这附近会伤人的猛兽应该早就被驱敢走了才是，怎就突然会出现一群狼。这事分明就是御林军失职。

长乐点了点头，并未多说，抬手示意让明月拿出银两犒赏这些侍卫，便转身让人准备回宫了。

回到行宫中时，长乐突然让人传话季常山，说她想去冷泉宫泡下泉水。季常山捏了捏袋子里的银两，又想到上次公主请他们这些人喝的酒，忙答道：“公主乃一宫之主，自然可以随意进冷泉宫，我这就让人把门开了。”

白色面纱下，长乐无声的笑了一下。没有权势，银两便是最快最有用的敲门砖。突然想到一事，她让冬菊附耳过来，小声吩咐了几句。冬菊点了点头，就快步离开了。

冷泉宫长乐来过。但是作为大公主夏长乐来过，七公主夏长宁是第一次进到这里，她要装出一脸好奇四处张望的样子，才不会让人生疑。正好她也借着这个理由可以四处看看，找一下玉灯究竟在哪里。

几名粗使宫女和太监在冷泉边清洁打扫。长乐已经转了一圈了，还是没有看到白玉为罩暖玉为芯的玉灯。

她慢慢走到泉水边，阴凉的冷气从水池中缓缓冒出，在水面形成一层薄薄的雾气，笼罩着整个水面。

“公主，这泉水现在不能下去。”一打扫的粗使宫女小声提醒道。

“为何？”

“回公主，这泉水太冷了，要下去泡的话要放一盏驱寒的灯在这里。”这名宫女侧了侧身，让出一旁的盘龙纹灯柱，灯柱上正放着一盏常见的琉璃宫灯。

这时一名太监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金丝楠木做的匣子走了过来。

“禀公主，‘芙蓉帐’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