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明宗看了几份北边战场发回的战报,气得把桌上的晚膳全都推倒在地。
“一个会打仗的都没有,全都是废物!整天跟朕要这要那,养兵买马,要钱要粮,真要让他们打仗,连一仗都打不赢。朕养这些废物做什么,全都是废物!就这个潘进贵还勉强胜了几仗,其他的全都是废物。”
“禀皇上,右相曹大人求见。”
大太监康瑾悄悄给门口的小太监使了一个眼色,小太监微微点头后悄然退下,没有惊动在场的一个人。
“他又来做什么!”明宗怒吼道。
“圣上,您昨日不是给曹大人一日时间查案吗?许是曹大人这是来复命了。”康瑾细声提醒道。
“朕都差点忘了还有这事了,让他进来吧。”
曹行知进御书房时,宫女太监正在收拾地上摔碎的碗碟。
“参见……”
明宗抬手打断曹行知的大礼,不耐的说道:“说吧,查清楚了吗。”
曹行知忙跪倒在地,扣头道:“圣上,微臣有罪。”
“哦?”明宗来了点兴趣,曹行知这老狐狸居然也有主动认罪的时候,“行知有何罪啊。”
“微臣昨日上报,说宁西王府全家五十二都皆已死于刀火。今日京城衙门被人送来一具尸体,经衙门里的仵作验尸,此尸体正是宁西王府的管家,汪林。微臣昨日没仔细查验所有尸体就说全府都已遇难,这是微臣失察,所以微臣有罪,还请圣上责罚。”
“汪林?这人是如何死的,又是在哪里被发现的尸体。”
一滴冷汗从曹行知的额头流了下来。看到皇上并未大声责备,他知道这次主动请罪是做对了。
“回圣上,汪林是被人在下城的河边发现的,经仵作查验,是溺水而亡。微臣把这仵作也带来了,圣上要不要见他一下。”
“宣。”
这边大理寺卿赵大人让下人赶马车火急火燎到了皇宫,一下车就被一太监拦住了去路。
“赵大人,奴才在此恭候多时了。”
大理寺卿岁数大了,夜里看不清来人,仔细瞅了瞅,才认出这人是常在御书房当差的小贵子、
“原来是贵公公。圣上怎知微臣今晚要来,还让李公公特意来带路呢。”
小贵子掂了掂手心的碎银,不满的咂了下嘴,瞥眼说道:“不是圣上让奴才来的,奴才在这等着,只是要提醒一下大人,有大人正在御书房面圣呢。”
这阉人!赵大人知道这太监是嫌自个人给的银子太少了,说话留一半呢。
肉疼的再拿出一大锭银子塞到这太监手里,“那请问贵公公,是哪位大人在面圣?”
这次小贵子总算满意了,一脸谄笑道:“谢大人赏赐,是右相大人刚来求见圣上。”
这宫里的奴才深谙发财之道,通风报信才是来钱最快的。更何况,这还能让这些大人记一些人情,岂非一举两得。
秦展回到东院准备休息时,忽然闻到屋内有一股女子的脂粉香气。
冷声呵斥道:“来人。”
一个身着桃红色绫袄的丫鬟扭着腰推门走了进来,“红袖见过大人。”她扭捏着玲珑有致的身姿,故作惹人怜娇滴滴的模样行礼道。
扑面而来的脂粉气让秦展眉头紧皱了一下,忙往后退了几步才对着门外房门叫人:“来人呐!”
几名小厮忙走了过来。“大人有何吩咐。”
秦展冷眼撇了眼这丫鬟,问:“哪来的。”
红袖还半蹲着身子在行礼,秦展未让她起身,她也不敢擅自起来。从门外看只看到她挺翘的后臀,看到那些个仆从一个个从门缝里偷窥,不由羞红了脸。
这些小厮平时只负责端茶送水,最多就是替他更衣换袍,这屋里面的事他们也不清楚。但大户人家的规矩不外如是,这丫鬟身段妖娆,一看就是安排给大人暖床用的。只是这丫鬟不知究竟是府上哪位主子给大人安排的,几人支支吾吾,一时都不敢答话,唯恐一句说错了又得罪了其他主子。
“不知哪来的东西也敢随便放进我的房间,今日当值的都给我去领十个大板。还有你,”秦展嫌恶的看了丫鬟一眼,“哪来的就给我滚回哪去。”
红袖羞得满脸通红,亏得大人看上去仪表堂堂,英俊不凡,没想到竟这般的不懂怜香惜玉。想她原先在西院时,秦玉对她可是疼爱有加,半句重话也未对她讲过。要不是秦二夫人说是来伺候大人能捧她做相爷姨娘,她又何苦要离了待她温柔小意的秦玉。
“今后,若没得我允许,任何人,”顿了顿,余光撇了红袖一眼,冷声继续道:“还有任何东西,都不能进我的屋。否则,你们统统都不用留在秦府了。”
下人们连忙应声称是,一听到要被赶出府去,刚才不敢答话的人,现在一个个挤着脑袋上前告状,七嘴八舌的。
秦展很快就听明白了。
这是王氏塞给他的人。
“还不滚!”
东院发生的事,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传到了西院。
荣安堂里,秦老夫人正在小佛堂念经。紫檀案几上放着一个小小的佛龛,上悬着秋香色乌金玉绣纱帐,下面是一张香案,正中间摆着一尊白玉四足双耳貔貅卧鼎,鼎中正缓缓燃着香烟。香台上供奉这一尊小巧的白玉观音。观音端庄肃然,眉眼却慈悲,仿佛看尽了人世间的苦难。
巧儿走进屋内,小声与房中的廖妈妈说了刚东院发生的这事。廖妈妈点头示意自个人知道了,等秦老夫人理完佛后出来后,才斟酌着将这事说了。
“荒唐!”秦老夫人一掌拍在案几上,“这王氏行事真是越来越荒唐了,让她管家,竟敢把手都伸到展哥儿的房里来了,还什么腌臜货色都敢往人房里送,真当展哥儿跟她生的玉哥儿一样,只要有些姿色的丫鬟就移不开眼了吗?”
“就算展哥儿要通房,也轮不到她插手,这简直——”秦老夫人怒火攻心,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又是上气不接下气、连话都说不出的样子,可把廖妈妈吓坏了,忙上前给人顺了几下背,老夫人这口气才下来,“简直荒唐!”
老夫人毕竟身处高门,就是骂人的话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句。
廖妈妈见秦老夫人气顺了些,才微微退了一步,站在一旁。她想了想说,忽然说道:“不好,相爷会不会以为这是老夫人您的意思啊。”
而在西院另一边的王氏,则气得脸都涨红了
“这个贱蹄子,勾引玉哥儿的时候一套一套的,怎么拦都拦不住她的那股骚劲,怎让她去爬秦展的床就不会了。这展哥儿哪是赶的丫鬟啊,他这分明是打的我的脸,我这当叔母的,好心好意,怜他孤枕一人,特意给他安排个通房,他不领情就算了,还搞出这么大的阵仗,闹得全府上下都知道了这事,他这分明是要让我这做长辈的下不来面儿啊。”
王氏絮絮叨叨说了好大一通,才想起来问:“红袖那个贱蹄子呢?”
“被……被玉哥儿接回去了。”
王氏一听,呜哇一声就大哭了起来,“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元和二十六年九月。
宁西王刘世光被查出通敌卖国、不战而逃,证据确凿,按律当诛九族,一时间朝中人人自危,之前在大理寺前鸣冤的王妃娘家高家更是惊恐万分,整日诚惶诚恐,唯恐圣上一怒之下就把九族全灭了。高明仲更是在家捶胸顿足、悔不当初,“要早知道他刘世光是个乱臣贼子,我们高家又何苦为他鸣冤。”
京城一时之间乌云压顶,人人恐火烧到自个儿身上,没事下朝后都躲在府上不出,连那些平日里最爱惹是生非的纨绔子弟都收敛了不少。
九月初八,圣旨终于下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宁西王刘世光本性奸诈,里通卖国,犯十恶之罪。本欲诛灭九族,念及祖上从龙之功,有大功于社稷。特减免株连,本家为祸。钦此。”
至此,忽如一场骤雨,压抑京城多日的乌云才终于散开。
本家为祸,则诛三族,分别为父族、母族与子族。刘西王府一家老小都早在那场祸事中死光一个不剩,这圣旨下得倒是十分温和,不见半点血腥。朝中文臣纷纷吟诗作句,歌颂明宗真乃一代仁君。大夏有这样一位明君,实乃社稷之福,百姓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