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外面微微有些凉,长乐一人躲在房内认真研究师父给她的《林氏药典》。她当日求李老太医给她找个师父,本是想学点皮毛好在宫中能自保,不想林空青却是真把她当做了自己的亲传弟子,倾囊相授,毫无保留,连师父父亲唯一留下密不外传的药典都留给了她。
不知道师父知道她用了一味药方赚钱会不会气她。只是这药丸是经淬炼而成,就算有能人辨识出其中的用药成分,也无法清楚算出药物各自的比例,更别提她用的是林家独有的药丸制法。普天之下,能认出这药丸是出自她手的,应只有师父一人。
不知道,师父查林家的案子查得如何了。
有人敲门。“公主,奴婢可以进来吗?”冬菊在门外说道。
长乐把手中的药典放好后,才开口道:“进来吧。”
冬菊端着一盘剥好的橘子走了进来,“公主,奴婢刚回来的时候,看到明玉在院子外面四处张望。”
看来明月是想动手了。“让人盯住她,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记住不要打草惊蛇了。”长乐道。
“奴婢遵命。”
长乐点了点头,正准备再讲话时,忽然院里忽然传来一阵喧嚣吵闹的声响,听动静,像是一群人在院里追赶着什么。
“外面出了什么事?”长乐问。
冬菊忙出去打探。
原来是田嬷嬷今日带人清扫小库房的时候,有一个箱子里突然窜出几只小老鼠,于是原先的除尘清扫瞬时变成了人鼠大战,几名宫女和太监在那里上跳下窜的忙着逮耗子。最终库房里所有的老鼠都逮住了,田嬷嬷清单完后,发现就箱子里放着的几匹云锦被咬的不能用了,别的物件倒是没甚损坏。
“这几匹云锦可是奴婢们省着用,想着给公主到时候做冬衣的,不想都被这些个耗子给咬了。”明月气得跺了跺脚,早知道不如全都用了的好。
长乐倒是有个想法,道:“那些老鼠不要全灭了,给我留三只。嗯,要肥一些的。”
明月被惊到了,问:“公主是要养耗……老鼠吗?”肥一些……公主总不会是要吃、吃掉那些耗子吧。
“你们只管养着,我自有用处。”长乐悠哉的掰了片橘子,边吃边说道。
这些老鼠既咬了她的云锦,拿它们来试毒总不过分吧。
秋意渐深,北地不比南方,天气渐渐干凉起来。自从凤奕为他取来暖玉后,青峰身上的寒冷之症缓解了不少,只是咳嗽还是免不了时时来几声。不过相比之前需要不停驱使内力赶走寒气,有了这玉至少他能恢复一些功力。
“师父,喝药了。”
凤奕手里端了碗药走了进来,只见他今日一袭玄色长衫,黑发高束,眉宇间充斥着少年人的英气与俊朗。
青峰从凤奕手里接过药后,皱了下眉一口气喝完。“以后这药不用再喝了,反正解不了毒,喝了又何用。”放下碗后,青峰缓缓说道:“昨日我接到鹰卫的信,大皇子带着使团也来了,不日就会到达夏国京城。”
“百里邕也来了,是皇帝让他来的?”
燕国国姓是百里,凤奕用的是他母亲,凤国前朝公主的姓。
青峰的沉默已说明了答案。果然是那皇帝让人来的,难道是因为自己迟迟没有找到皇帝要的东西,所以对方等不及了?
“这暖玉殿下是从哪里得来的?”青峰忽问。几日前,凤奕突然拿着一颗鹅蛋大小的暖玉出现,说这东西能驱走他体内的寒气。
凤奕摸了摸鼻子,道:“我借来的。”
“既是借的,那总归要还,待再过几日,我这寒气消得差不多了,殿下就把这暖玉送回原处吧。”
凤奕不置可否的点了下头,道:“这个不急,借的人不着急让我还,师父只管待寒毒全消了再说。”他的心里自有别的算计。他又不傻,师父这寒毒哪是这暖玉三两下就能治好的,在没有找到解药前,恐怕师父一直都要有这暖玉在身才行。只是这样一来,小公主那边他得想想办法,总不能让人家帮了忙还惹上麻烦。
“大皇子既是随使团一同进京的,应是为了两国邦交之事。”青峰分析道。
凤奕干脆坐下,“两国邦交?燕国和夏国不是一直都是邦交好友么。”
“此一时,彼一时。现夏国与辽国在交战,且这战事胶着不下,迟迟未结,若是辽国在这个时候想拉拢燕国的话”
青峰话未说尽,但凤奕已经明白里面的意思了,百里邕作为皇使来夏国,说不定还真的是为了邦交之事。这么说,不是为了他手里那事来的?等百里邕进入夏国后,他让鹰卫去打探清楚便是了。
“燕夏两国不是一直交好么,否则当初又怎么会一起打凤国。”凤奕轻哂笑道,“还有,我记得百里玄不是还娶了夏国皇帝的妹妹么。”
青峰握拳止咳,点了点头,道:“没错,宫里的夏贵妃正是夏皇的妹妹。”
“师父,”凤奕想了想,道:“我准备派人去辽国那边打探一下。”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今天下,燕、辽、夏三国鼎立,牵一发而动全身,各国相互防备又相互牵制,若辽国真的拉拢了燕国,二对一,夏国必败无疑。他不能目光如此之短,只盯着燕国或夏国不放,辽国那边也要安排他的人才是。
青峰闻言,心内欣慰,面上却不显,道:“如今鹰卫已归属殿下,殿下只管做决定,吩咐下去便是。”
“不过,若殿下想派人去打探辽国之事,为师这里倒是有个人选推荐。”青峰又道。
“师父说的是谁?”
“此人是鹰卫十三卫里的卫二,是我安排他潜入辽国的。殿下若想派人联系上他有些困难,还是我亲自为殿下跑这一趟吧。”
除了凤奕是青峰的亲传弟子,鹰卫十三卫也都是青峰亲手教出来的徒弟。这些鹰卫个个武艺高强,以一当百,且号数越小,本事越大。这潜入辽国的人既能派到卫二,想来必定本事过人。本来鹰卫都是听令行事,认物不认人的,但既然师父说这卫二只肯与他联系,那想来这卫二是有何特别之处,只能劳烦师父跑这一趟了。
“那就有劳师父。”
夜凉如水,明玉高悬,整个小镇周围安静得只剩下“哒哒”的马蹄声。
一灰衣男子正快马加鞭往京城方向赶路。他已经出了江洲城,突然看见一只信鸽追随在自己身后。他脚尖在马背一点,轻功起飞,一把将鸽子给捉了下来。
男子勒马踏地,坐在马背上借着月色看了看信件的内容。
信件上的一手小楷端正隽永,正是哥哥方远亲笔所写。哥哥在信中叮嘱他回京后要谨言慎行,若是有人问边关的事,让他三思后再回答。
方志微微皱眉,看完后把信件撕得粉碎扔掉,继续策马前行。
京城,左相府。
“弃繻怀远志,封泥负壮情。方远跟方志这两兄弟,一个负责指挥,一个负责行军,当真是上阵兄弟兵。这回西北那些游走部落突袭边关,被两人联手打了回去,这回方志的战功算是跑不了了。”庄老摸须道。
青年谋士心有戚戚,道:“辛亏方远将军还守在边关,要是这回真让他带兵去收回北边,蛮子这一偷袭,不知道西北会不会也失守。”
“只是,皇上现在把潘进贵召回京城,究竟是有何用意。难道皇上准备重用潘进贵?”
秦展道:“潘进贵这么多年一直是军中的普通将领。他出身高门,又自视甚高,原在军中就不服李将军,与李将军有过几次矛盾。两人面和心不和,在军中,在朝上都不是什么秘密。”
庄老点了点头,说道:“如此说来,潘进贵在军中这些年一直很不得志啊。他不服李将军,后皇上收回李将军的兵符后,又没给他升官。这次北边的战事,就潘进贵打的几仗还能看,皇上这回怕是要重用他了。”
秦展默默盯着手中的茶杯,对庄老的看法未予以评价。
“皇上要用潘进贵,那就不会御驾亲征了吧。”青年谋士道。
庄老摇摇头,道:“皇上到底是何想法,我们又岂能一定猜到。不过,若是皇上想御驾亲征,我朝未立太子,那就必须要选一个皇子出来监国。”
“储君之事,岂能轻率。”秦展道,“况且,当今圣上正值壮年,又怎么会允许他的儿子们盯他的皇位。”
庄老沉声道:“当今皇上共有五子,二皇子乃皇后所出,又是皇长子,占嫡又占长,且性情温和,在朝中呼声极高。四皇子天资聪颖,武艺高强,最像当今皇上年轻时的样子,深得皇上喜欢。六皇子则资质平庸了些,整日里跟在四皇子后面,唯唯诺诺。还有八皇子与九皇子年纪还小,尚未成气候。这般看来,太子应是二皇子与四皇子中的一个。”
“二皇子对大人多有招揽之意,庄老怎么看?”青年谋士又问道。
只是庄老又摇了摇头,道:“这从龙之功岂是说说就能有。自古以来,储君之位的争夺多血流成河,岂是老夫随口就能断定的。还是大人说的对,皇上正值壮年,现在谈这些还为时过早。”
未必为时过早。秦展眼眸微眯,想:明宗皇帝未必就能活到册封太子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