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霜降

江洲城外，一坐落在山间的古寺在夜里显得格外清幽。有几名佩刀的侍卫警惕地望着四周的环境。

古寺附近有一汪清泉，两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在泉水边相对而立。其中一白衣男子面貌英俊，腰间挂着块碧绿通透的翡翠，手里拿着一柄折扇，眼含笑意，气质出众。站在他对面的黑衣男子则眉眼俊俏，目光中隐隐含着一丝锋利。

若是此时长乐在，她会发现，这黑衣男子就是当日害死长宁的人。

只见黑衣男子皱了皱眉，道：“二皇子殿下，你究竟准备何时动手？”

二皇子夏景宇轻笑道：“耶律兄不要着急，此事风险太大，我自然要仔细筹划筹划。要保证一次就成功，又要神不知、鬼不觉的，还得找个替罪羊，我总要多做些准备才行。”

“希望二皇子不要让我等太久。”

夏景宇眯起眼睛，冷冷道：“放心，我自有数。”

耶律奇眉峰冷峻，从怀里拿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玉瓶子，道：“这瓶子里的是一味失传已久的毒药，无色无味，只要在饭菜、酒水里放上这药，绝对没人能察觉。中毒者无知无觉，起初只会犯困，到后面昏睡的时间会越来越长，直到第七天，这一觉睡下就再也醒不过来。”

“解药呢？”二皇子问。

耶律奇扯了下嘴角，道：“既是失传已久的药，解药自然早就没了。”

二皇子微笑着接过来“多谢。”

耶律奇道：“事成之后，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二皇子笑笑，点头道：“那是自然，耶律兄助我登上皇位，我也自当助耶律兄完成夙愿。待我们达成所愿后，再一同拿下燕国，共享这盛世河山，夏国与辽国汗国永结同盟，岂不妙哉？”

耶律奇抱了抱拳，对二皇子道：“我在江洲不宜久留，后会有期。”

“再过几日这江州城一年一次的庙会，到时候定是热闹非凡，耶律兄何不多留几日，看看热闹？”

“谢二皇子好意，实不相瞒，我还有要是在身，今晚就要动身离开，这热闹怕是没机会看了。”

“那倒是可惜了，”二皇子回抱了下拳，道：“那，就此别过。”

待人走后，二皇子望了眼泉水中倒映的月亮，无声冷笑了一下，然后就带着侍卫从另一侧下了山。

有了长乐的放话，院里的宫女对于明玉偷看监视一事视若无睹，仿佛大家都没有发现似的。只是近几日用膳的时候，长乐不再让人试菜，而是都让宫人直接将盘子端进屋内，然后关上门就自己用膳，也不然宫人在一旁伺候，这让冬菊等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宫女们不知道的是，其实长乐最近的试菜的活都让给了老鼠了。之前田嬷嬷打扫库房时抓到的几只老鼠，长乐命人养在笼子里，这不正好就派上用场了。

“老鼠啊老鼠，你咬了我的东西，我就用你试毒，这个很公平吧。”长乐拨了一些饭菜到笼子中，看到老鼠出下去都没事后，又用师父给的银针试了一下，确认无毒后才回到桌上准备用膳。

长乐咬着筷子犯愁。这明玉到底什么时候动手啊。

那天听冬菊说孔嬷嬷悄悄给了明玉一包东西，长乐在心里立即想到这会不会是毒药，她们两人是不是准备要下毒害自己。

长乐可不是平白无故这么想的。毕竟两人原先在她的院子里，吃好的喝好的，还能偷她的珠宝首饰用用卖钱，现在被赶出去了，不仅在之前拿的东西都被搜回来了，还得到外院干最苦最累的脏活。特别是孔嬷嬷，听明月说，田嬷嬷把孔嬷嬷赶去外院刷马桶了，整个行宫，连那些太监侍卫的马桶她都地刷。这对于风光了大半辈子的孔嬷嬷来说，可能还不如当场杖毙了她来得体面，更好过些。

而且孔嬷嬷与明玉这俩人都与程芊梦有勾结，程芊梦害长宁不成，本就准备再次出手。现在她被关在家里，长乐又不理她的信，程芊梦自是没有机会再到行宫来看她。如此一来，她想借孔嬷嬷和明玉的手还自己也不无可能。

只是等了这么多天了，长乐在吃的喝的里还是一点毒都没有试出来。难道是她想错了，孔嬷嬷给明玉的那包其实不是毒药？要真这样她不是白养这几只肥耗子多日？要么就是明玉还不敢动手，亏她还让院里所有人都露出破绽方便人下手，这明玉做奸细的水准也太差了，还毫无操守。

明玉明明是首辅安插在长乐身边的人，却跟孔嬷嬷、程芊梦勾结上了，长乐可不信首辅这么大费周章地在行宫里安插人手，就是为了帮着自个儿的孙女害自个儿的外孙女。

冬菊端了一盘金澄澄的柿子走了进来，笑道：“公主，今日是霜降，得吃柿子。奴婢的家乡有句俗话：霜降吃丁柿，不会流鼻涕。”

“吃了不流鼻涕吗？倒是有趣。”长乐伸手从案几里拿出一只柿子，熟透的柿子皮很薄，透着光红彤彤的，像一块红宝石。

长乐轻轻撕掉一点皮，放在嘴边轻轻吸吮了几口，笑笑道：“流不流鼻涕不知道，但这柿子的汁是真的会流啊，好吃。我再吃一个就够了，剩下的几个你们拿去分了吧。”

她抬眼看了眼窗外，时间过得真快，已经霜降了啊。

烛光轻摇，秋风阵阵摇曳庭中的树木。长乐放下手里的书，托腮无聊的望着夜里院中的树木，浅声吟道：“昨夜细霜初镀叶，杀君未黄庭中槐。岁岁年年岁不再，朱颜未改心先衰。”

算了算时间，她六月的时候在京城离世，后在距离京城几百里外的江洲行宫里重生。院子里的树叶绿了又黄了，不知不觉秋已过半，当真是光阴似箭，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重生以来，她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后山。虽她每日都要认真研习医术练习针灸，不至于无所事事，但整天都关在一个小小的行宫里，确实有些憋得发慌，不如明日问问明月她们，附近可有什么好玩的地儿。

明月从首饰盒里捧出一支红宝石累金丝珠钗，长乐戴了下觉得这小身板都要矮了几寸，那边冬菊也紧着往她头上插一支花蝶重珠簪，长乐绷着脸一下推开，嘴里嚷着：“今日不戴这些了，闹得我脖子疼。”

明月、冬菊只道是公主今日闹小脾气不愿戴，便也不劝说，只给长乐用丝带挽了个圆髻，再簪了串精致的珠花，倒是生出几分小女儿家的娇憨可爱来。

“冬菊、明月，这附近有什么好玩儿的地方吗？”长乐拨了拨珠花上的珍珠。

“公主是说行宫附近吗？这附近都是皇家猎场，现在猎场关着，应该不能进去打猎。”冬菊老实巴交的回答道。

明月轻碰了冬菊的肩膀一下，掩嘴笑道：“公主问的怎会是猎场。”明月替长乐整理好裙裳钗环后，笑道：“公主是不是问这江洲城有没好玩的地方。据奴婢所知，明日正好是江洲城一年一度的庙会，到时必定热闹得很。”

“庙会？”长乐来了兴致了，问：“这里的庙会好玩吗？”

她前世在皇宫中，也听宫人们说过京城附近的庙会，听说庙会里有很多好玩的游戏，还有各种各样的表演，什么猜灯谜、赏花灯、皮影戏、杂耍等等都有。她早就向往已久，可惜出不了宫从未看过。后来她嫁给秦展，曾想过终于有人可以陪自己一起去逛庙会了，终究也是错付了，不提也罢。

“奴婢也没去过，不过太监小梁子去过，听他说可热闹好玩了，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都有。对了，还有灯会，据说灯会上还有猜灯谜，十分热闹。”明月遗憾说道。

“小梁子？”

“回公主，小梁子是采办处的小太监，他经常要出宫买东西，还会给宫里的小宫女带些小物件。只要有节日的时候，采办通常都会派人去买些东西来，去年就是派的小梁子。”

“你是说，采办的小太监可以随意下山买东西？”长乐摸了摸自己白白嫩嫩的小下巴，问。

“也不是，”明月想了想，不知要怎样表述自己的想法，忙解释道：“采办的话，就是他们选好送货的店家后，自己会送东西到宫门。比如我们行宫要用的瓜果蔬菜都是那些菜农直接送到宫门的。只有一些另外需要的东西，就比如我跟冬菊要给公主做绢花的东西，要是库房里的太老旧，我们就会去跟采办那里说，让他们下次去的时候给我们带些新式的来。往年的话，江洲城的庙会他们都会派人去买些好玩的物件来，就图个节日的喜庆。”

“那你们说，我要是扮成采办的小太监出宫，会被人发现吗？”长乐突发奇想，终于想到一个可以出宫玩的办法了。

“公主万万不可！”冬菊、明月异口同声道。

冬菊胆子向来小，听到这话后，吓得声音都有些抖了，“公主，你是万金之躯，要是溜出行宫，受到惊吓或者遇到贼人可怎么办。”

“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好的啊。”长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冬菊委屈的说道：“奴婢、奴婢这不是怕吗。”

这次连明月也不敢随口附议长乐的话了，“公主，到时候赶庙会的人一定很多，这里面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万一要是遇到个什么事，那可怎么得了。冬菊说的不无道理。”

“我是公主，我说了算，你们去给我弄几套身量合适的男子衣裳来。我们明日下山逛庙会！你，”长乐指了指冬菊，又指向明月，“还有你，你们都给我跟着，你们要是在的话，肯定会保护我的对吧，有什么好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