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试探（二）

马车出了行宫，往猎场那边驾去。

开始融雪的草地有些泥泞，两边的车轱辘动不动就陷进了泥坑里，马车走得有些颠簸。

“表妹，你还记得那边的山吗，我们一起去那里赏过荷花的。”程芊梦掀开车帘，指着行宫后面的山故意试探道。

一上马车，长乐就陷入发呆的状态，一动不动，傻乎乎地坐着，听到程芊梦的话也只是呆呆傻笑了一声。

长乐这副模样让程芊梦有些摸不准。

明玉手里的药，是她让孔嬷嬷给的。只要长宁吃下了那药，那就不管她究竟是真疯还是假傻，只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那药可是耶律奇特意为她找来的。

毕竟，让一个疯子彻底疯了，这事就算是让六扇门的神捕查也不会查出任何端倪来。

现在，她唯一要做的就是确认长宁是真傻了。

程芊梦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长乐，似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一朵花来。看得旁边的冬菊心里都有些发毛了，双手不由捏紧了帕子，心想要是等会儿表小姐敢乱来欺负自家公主，她一定要先扑上去按住对方。

“表妹，其实，你病好了吧。”程芊梦笑着继续试探。

敌不动我不动，敌想我动我死也不动。长乐继续将装傻进行到底，只是一直假装双眼无神好累，她都有些犯困了。

今日她还非要试探出个究竟来不可。

程芊梦起身做到了长乐这边，又伸手挽着长乐的手臂，笑道：“表妹怎么都不理我呢，从前你可是最爱和我一起玩耍的。”

这回一直发呆是长乐终于有了反应。她嘿嘿笑了一声，傻乎乎道：“玩耍，长宁喜欢玩耍。”

这模样，又好像是真傻。

程芊梦更是搞不明白了。

马车又颠簸了一下，程芊梦忽一副恶心欲吐的表情，嫌恶道：“表妹，这马车上是不是放过什么奇怪的东西啊，怎么这么臭呢。”她捂着胸口，一脸难受得不行的模样。

这辆马车是行宫里专门接客载人的，哪来什么奇怪的臭味。

看到程芊梦还是一副干呕欲吐的样子，长乐脑袋里闪过一个念头，心道不会吧。她瞥眼瞧了眼对方挽着自己手臂的手，又想到那日程芊梦在后山私会的男子，傻笑着伸手抓住了对方的手腕，附和道：“臭、臭，好臭。”

“对吧，表妹也闻到了怪味吧，这些宫里的下人也真是的，这马车都不知道清理一下。”

程芊梦蹙着眉头甩了几下香帕，想用帕子上的香气把这车里的臭味赶走，却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放在长乐怀里的那只手，正被长乐抓着在悄悄在把脉。

把完脉的长乐微微一惊，心道果然如此。

“表妹，这次楚妃娘娘来见你，你可千万不要说回宫。你要是回了宫，以后我就不能常来行宫找你玩儿了。还有，皇宫里的人都可凶了，像表妹这样的性子到了皇宫定是要吃大亏的难道表妹就不怕吗？”她故意吓唬道。

“表妹，表妹？你怎么又不理我了。”

心里装着事的长乐，这回是连装傻都懒得装了，直接眼睛一闭，开始了装睡，不管程芊梦问她什么话都不搭理。

这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实在让人难受。程芊梦见长宁问什么都不答，干脆闭上嘴巴不说话了，心想到了猎场多的是机会收拾这傻子，却不知道，长乐心里也在想着到底要怎么收拾她才能替长宁解恨。

从昨晚逮到来院里偷看的孔嬷嬷开始，长乐就知道程芊梦定是忍不住要验收成果了。

明玉选在父皇冬猎这日下手，定然也是程芊梦的主意，一来趁着人多事杂好下手，二来，程芊梦是怕长宁变清醒了就可以回宫。

长乐在行宫里走动的时候，并没有刻意装傻。但凡程芊梦在行宫里有眼线，都会有人告诉她，自己已经恢复清醒，与常人无异了。得知了这个消息的程芊梦怎么可能睡得着，只怕日夜想的都是怎么害死她吧。

只是程芊梦想不到的是，其实长乐早就知道孔嬷嬷与明玉是她的人了。从始至终，长乐都没有信过她们二人。明玉和孔嬷嬷演了这么一出戏才回的落梅殿，长乐怎么可能真的放心让人随意在院子走动，自会派人盯紧了明玉，对方也果不其然，很快漏出了马脚。

昨日将通风报信的人放出宫去，本就是为了给程芊梦假消息的。如今程芊梦终于坐不住，急冲冲地跑来行宫试探。殊不知，这又何尝不是长乐的请君入瓮之计呢。

而且，老天爷还给她附赠了一个惊喜，程芊梦居然有了身孕。

长乐又不是圣母，这个把柄她自是不会放过。只是，事出突然，程芊梦用皇后做挡箭牌，硬是将她给带到了猎场。她一个“傻子”，在猎场里能玩什么，是狩猎还是被人当成猎物射杀。

走得匆忙，她身上根本就没带那些药粉，只带了师父送给她的银针。无奈之下，长乐只有把小桃也叫上，至少小桃力气大，说不定还能护一护她。

想她堂堂一个公主，连个贴身的护卫都没有，只能指望蛮力大的宫女来保护，这公主当得，是一世不如一世了。

“表妹，营帐到了，我们下马车吧。”程芊梦松开了手臂，兀自起身说道。

她搀着贴身丫鬟的手，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车。

“表妹，当心些。”程芊梦下来后，朝着马车里温柔说道，一副名门闺秀的端庄模样。

要不是长乐曾亲眼在长宁的记忆里看过程芊梦的真面目，她是断断看不出来这人的水性杨花和恶毒心肠来的。

长乐假装傻乎乎地，不顾冬菊与小桃的搀扶，跟着程芊梦就下了马车。前面的马匹突然惊动了一下，吓得冬菊两人忙扑上去护住了她。

一旁看着的程芊梦心中冷笑一声，这两个宫女对这傻子倒是挺忠心的，等会儿要想个法子差开这两人才行。

“表妹，待我去换身衣裳再走。”

今日这身衣裳与夏长平的撞了，就算她再不愿也得先去换了。

说着，程芊梦转身就走进后面的营帐里换衣裳去了。长乐趁机看了下周边，发现这里的营帐几步一个扎营，附近有巡视的士兵。别个营帐的帘子都关着，恐怕所有人都去猎场，或是去观看狩猎了。

马车被带到一旁的空地上吃草了。寒风凌冽，长乐主仆三人在营帐外站着，冻得手都僵了。长乐虽身披着一件披风，可出来时手里连个汤婆子都没带，这可让平时习惯抱汤婆子的她冻坏了。

大约过来两盏茶的功夫，程芊梦才换好装慢悠悠地走出来，只见她身穿一身红色绣花骑装，深红色骑马靴，一头长发却披着，云髻上还斜插着几支发簪，显得有些不伦不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