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心寒

“你是如何将消息从皇宫传出去的？”楚妃又问。

“奴婢、奴婢，”支吾了两声，明玉才道：“首辅大人说，奴婢只要把消息传给皇后娘娘宫里的人就可以了，皇后那边会把要紧的消息传出去的。”明玉声音越说越小，说到后面她缩下了头不敢再看楚妃。

一门嫁二女，一为皇后一为妃。说出去，旁人只道程家这是何等的光耀门楣，却不知里面竟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的事情。父亲派了眼见监视她在宫里的一举一动，还将这些都告诉了皇后，再由皇后定夺。

她不过是用来帮姐姐固宠的工具罢了，从来如此。可惜她懒得争，也争不过那些莺莺燕燕的美人，怕是让姐姐和父亲他们觉得没用。所以明玉被送走后，他们也没再往瑶华宫里送人。

“你到行宫后，父亲是如何联系上你的，是孔嬷嬷？”

明玉摇了摇头，“不是孔嬷嬷，是山下一个送菜的婆子联系的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不过我可以说出她长什么样儿。”说着她就见说带比划地形容了一下这人。

长乐听完明玉的一番描述，放下手中的茶盏，温声对楚妃道：“母妃，这人应该也是负责给孔嬷嬷传信的人。早在几日前，明玉回到院里的时候，孔嬷嬷就曾派人给这送菜婆子送过信，被女儿派人抓住了。女儿借机让她给程芊梦传了个消息，就说药我已经服下，让程芊梦放松戒备，以为她的计划已经实现了。”

楚妃有些意外地望着长乐，沉默半晌，问道：“什么药？”

长乐朝门外唤了一声，明月应声而入。

“去把那碗东西端来。还有，把那两只剩下的老鼠也拿来。”长乐道。

不一会儿，明月就端着那碗放了药的羹汤进来了。这羹汤放了几日，幸好现下天寒地冻没有发臭，不过味道闻着还是古怪极了。

楚妃看着装在笼里的两只肥硕的黑毛老鼠，身上的汗毛都要立起来了，“宁儿，这是？”

“母妃，莫急。”

长乐朝明月使了个眼色，明月立即将碗里的东西倒到了铁制的笼子里。那两只耗子见到有吃的，随便嗅了几下，就“吭哧吭哧”吃起来了。

楚妃明白，女儿这是想让自己看看，这到底是什么药了。

两只老鼠吃完笼子里的羹汤后，只见不一会儿，就开始四处发狂，乱窜乱叫，还开始用牙齿拼命啃咬铁笼，咬的满嘴鲜血还不肯松。

“够了，把这笼子拿下去吧。”见楚妃脸色有些发白，长乐出声说道。

“这……这到底是什么！”

程芊梦，她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给宁儿下这般歹毒的药！

“程芊梦害怕我是假装的痴傻，所以就寻来了一种药，只要女儿吃下这药，就真的彻底发疯，永远都清醒不过来了。”

长乐说得云淡风轻，楚妃却听得心惊胆战，心头狂跳不已。

“你没碰这东西吧？你吃了多少？”

关心则乱，楚妃这话已经有些凌乱了。

“母妃莫慌，明玉刚回到院里的时候，女儿就已经派人盯住她的一举一动，所以这被下了毒的才，女儿没有吃过一口。”

楚妃这才松了一口气。转念一想，更是恨毒了程芊梦，道：“你父皇让大理寺审这案子，真是便宜了她。”要不是为了顾全大局，她恨不得现在就冲去亲手杀了这人。

跪在地上的明玉听着两人的话，浑身瑟瑟发抖。她原还真以为公主是信了自己的话才让她回院子的，没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就都在公主的眼皮底下了，难怪当日她刚在汤里放了药，就被田嬷嬷抓住，亏她还以为田嬷嬷是怀疑她偷东西才把她抓起来的。

“幸好宁儿你多留了个心眼，才没有中了这些人的毒招。”

长乐点了点头，“幸好李老太医临走的时候，给女儿留了一个医女照顾我。这医女颇懂药理，我将这羹汤端给她验了一下，是她试出里面下了会使人疯癫的毒的。”

长乐不能让楚妃知道自己会医，只能借口是师父验的毒。不过为了能让楚妃更能看清这毒药的厉害，这才故意将那几只试药的耗子给拿来的。

“我竟不知，这世上还有药物能让人吃下去变疯癫的。”楚妃嘲笑道，“程芊梦为了我儿，倒是煞费了一番苦心，连明玉都能为她所用，要知道明月是——。”

笑着笑着，楚妃脸上的笑凝了下来。

是了，要知道，明玉可是程家的家生子，是母亲特意送进宫来陪自己的。还有，这么罕见的药，连她都闻所未闻，程芊梦不过一个普通的闺阁小姐，又是从哪里得来的。

楚妃越想心越寒，后背冒出了密密麻麻的细汗。一切都朝着她最不愿相信的方向去了，可她不得不这么想：这里面，恐怕还有她父亲，首辅大人程即森的手笔吧。难道，父亲为了保住程芊梦，就要把长宁给彻底毒疯了？

父亲好狠的心呐，程芊梦是他的孙女，难道长宁就不是他的外孙女了吗。

珍珠耳坠轻轻晃动，在楚妃莹白的侧脸投下一条小小的阴影，别样的细腻温婉。她抬手挽了下耳边的碎发，心中一片凄凉。

是了，为了程家，父亲连亲生女儿的幸福都可以牺牲，更可况只是一个痴傻的外孙女。

程家，她是再也回不去了。

“我问你，背主、欺主的奴才该如何处置？”楚妃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明玉，轻声问道。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奴婢什么都说了啊，求娘娘饶了奴婢一命。奴婢只是听从大人和小姐的命令行事，奴婢不知道这是毒药，娘娘饶命啊——”

“嬷嬷，”楚妃看了眼成嬷嬷，“把人拉去外面，杖毙。”她一字一句道。

成嬷嬷怔了一下，这是楚妃第一次下令杖毙下人。她晃了下神忙上前领命，从腰间拿出一块手帕，塞住明玉还在大声嚷嚷的嘴，然后就带着两名粗使婆子一起将明玉架了出去。

“有明玉这丫头为证，你何不向你父皇提呢。”想到今晚在主殿惊险的一幕，楚妃后怕地用帕子拍了拍心窝，“皇后这番逼问，要不是程芊梦当场小产，今晚恐怕我们就要告不成这状，还反让你父皇生厌。到时别说惩戒程芊梦为你讨公道，就连回宫也无望了。”

“女儿心里有数。况且，明玉不宜面圣。”

楚妃怔怔望了长乐片刻，才轻哂笑道：“宁儿比我聪慧，竟想得如此久远。是了，你父皇生性猜疑，若是让他知道你外祖在宫里和行宫都安插了眼线，不知道会作何想法，到时候，程家恐怕就真的倾覆之灾了。”

她身上流淌的终归是程家的血，让程家覆灭并非她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