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呼啸而过的风仿佛一瞬都静了下来。
长乐半晌后才轻声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长姐。我与长公主既是亲姐妹,长得相像倒也正常。反而是嬷嬷你,既然有了新主子,就不要再提到旧主子了。”
“公主教训得是,是奴婢僭越了。”
小成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了,自是明白不该在新主子的面前提旧主子。可不知为何,她见到这位少主,有种如见故人的感觉,不由就做了这蠢事。
回到屋里,长乐脸上的浅笑瞬间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冷若冰霜的脸。
楚妃待她是好,但这都是因为她占着长宁的身子。所以,华贵妃出事,这温和无争的楚妃娘娘到底有没有在其中插一脚,若这里面真的有楚妃的手笔,她又到底该何去何从?
夏燕两国边界地,阴了一天的天终于又是大雨滂沱。天雷隐没在乌云之中,滚滚的云层见发出嘶厉的声音,黑云压顶之下,天地似乎都变了颜色。不详的预感伴随着苍鹰的鸣啸声,草原上将被捕获的野兔被死亡无限拉近。
凤奕纵马飞驰,身后只跟着几名亲信,正快马加鞭往燕国京城方向赶去。
长乐站在滴水的屋檐下,看着瑶华宫里的宫人们点起院中的灯烛。雨夜里,这些烛光亮起了点点光晕。
“这灯烛不行,太暗了。”小成嬷嬷看了眼还是黑沉沉的院子,对挂灯的宫人说道:“再去领些灯烛来。”
小宫女局促地看了眼小成嬷嬷,道:“嬷嬷,不是我们偷懒不去拿,是……是内务处就只给我们这些灯烛。”
长宁身为七公主,按说既已回宫,内务处的人应按照公主的位份送人和加炭。可这都已经是七公主回宫第三天了,那边除了派了几个宫女太监过来外,连炭都没给多加一些。就连楚妃娘娘拨私银要建的小厨房,内务处那边也推说是人手不够,到现在都没派人过来建。这几日要不是娘娘派人时时蹲守在膳房那边,这天寒地冻的,堂堂一个妃子和公主怕是连口热饭都要吃不上。
“明日你们随我去再领些灯烛来,娘娘和公主的位份摆在这里,规矩就摆在这里,内务处的人还能越过规矩去不成!”小成嬷嬷木着脸说道。
听到这话,这几名宫人互相推搡看了一眼,似是还想说什么,不过被小成嬷嬷一瞪,又都低下头不敢说话。
长乐明白,她与楚妃都不受宠,对宫里的人来说,来瑶华宫可不是什么好差事,她们自是不愿为了瑶华宫跟内务处过不去,那可是决定她们去处的地方。
不过。长乐抬眼看了眼黑沉沉的院子,既然是在宫里,自然要有宫里的样子,就算是大雪漫天的时候,也必须灯火通明。小成嬷嬷这话没有说错,规矩就是规矩。楚妃的性子太软和好说话,导致瑶华宫里的宫人一个个都懒散没规矩,现在小成嬷嬷管教下这些奴才也好。
廊下的一盏宫灯被斜入的大雨打灭了。还在训斥管教奴才的小成嬷嬷看到了,让人立即去点灯。这会儿的风刮得正猛,这宫人刚点好火折子,还没来得去点灯就又被风给扑灭了,如此反复了好几次,才把这盏灯给点上。
“又是下雨,”长乐抬头望了眼天,轻声呢喃道:“京城里都是雨水,也不知道今晚会不会下雪。”
冬菊也抬头看看天空,下雨的夜里除了乌云什么都看不到。她上前紧了下长乐身上的斗篷,道:“奴婢瞧着不会下雪,不过外面下雨有些湿冷,公主还是回屋休息吧。”
明月从院外走了进来。
“那就回去吧,外面太冷了。”长乐用余光看了眼院里站着的宫人们,又瞥了眼小成嬷嬷道。
一回到屋里,冬菊忙上前将火盆里的炭点上,可即便如此,屋里还是冷得跟冰窖似的。
“公主,这炭快烧完了,内务处那边老是扣着我们宫的炭……”
“无妨,这些炭先用了再说吧。”长乐将怀里的汤婆子换了个方向说。
“这里的炭要是现在都用了的话,夜里就没了。”冬菊起身为长乐斟了杯茶。茶水有些凉,她忙放下,道:“这些宫人,连茶凉了都不换。”
长乐不在意地笑了笑,道:“炭用完了就用完吧,夜里多盖些被子就是了,炕也在烧,总归是好些。”
“那倒也是,还好有炕。”
主仆两人闲话间,明月推门走了进来。她关上门后走到了长乐面前,道:“公主,奴婢回来了。”
长乐朝门口看了一眼,冬菊心领神会,放下手里的杯盏就开门走了出去,站在门外为两人把风。
“如何?”长乐问道。
明月小声将自己出去打探到的消息一一道来。“……奴婢弟弟说,皇上今日未上朝。”
长乐在心里掐算了下时间,按照李老太医的说法,这药要到第七日才会让中毒者彻底昏睡死去,今日刚好是第七日。明明太医已经研究出了解毒之法,可父皇还是装作昏睡不醒的样子——是为了引蛇出洞。
“这几日,都有哪些人去求见过皇上。”长乐问道。
皇上自从行宫回来后便鲜少出寝宫,就算上朝也只“有事启奏,无事退朝”,让臣子有事上折子,不到半日便下朝了,今日更是连上朝都没有,着实异常。而且,这几日里皇上未召过任何妃子侍寝,这种情况下,后宫里总该有按捺不住的妃子。
明月细细回忆了一遍自己打听到的消息,道:“皇后娘娘亲自到皇上寝宫求见过两次,不过都未被皇上宣见。德妃娘娘昨日晚上也去过,不过皇上也没宣见。还有柔妃娘娘,这三日都有派人去求见皇上,都没见到皇上。”
“华贵人呢?”长乐对这个“运气好”又与母妃同封号的华贵人印象很深,便不由多问了一句。
明月摇了摇头,道:“华贵人自从那里回宫险些落胎后,就一直在宫里养胎,这三日都不曾派人求见过皇上。”
这倒是有些意思了。长乐抿唇一笑,听楚妃的意思,这华贵人似是个恃宠而骄的,可现在看来,这人分明谨慎低调得很。
若她是下手的皇子,今晚是断不会动手的,至少还要多等几日,待打探清楚父皇究竟是不是真的已经毒发不醒了,才能决定是否动手。
这场风雨,怕是还要再下上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