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暴雪

一觉醒来，长乐发现整座瑶华宫都被皑皑的白雪给盖上了。院里、院外、宫墙、房顶上都积着厚厚的雪，外面天空还在纷纷洒洒飘着鹅毛大雪，瞧着毫无停歇之意。

“……是昨儿个半夜里下的大雪，院里的雪足足有一尺高，现在成嬷嬷正带着人在院里扫雪呢，还从我们院里拨了两个宫女过去帮忙拾捡花木假山上的落叶。可奴婢瞧着这雪一时半会还不停，今儿个恐怕要一直扫雪才行……”冬菊蹲在地上边烧着炭，边絮絮叨叨说道。

她今天心情很好，因为她脸上的疤终于掉了，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疤痕。这是多亏了公主赏赐的不留痕的药膏，否则额头要真留着长长可怖的伤疤，就算是公主不嫌弃，她也不好厚着脸继续在公主身边做贴身宫女。

长乐抬眼望了眼窗外，阴蒙蒙的天还在下雪，漫天飞舞的雪像是结了一个无边的网，铺天盖地将一切都网罗在内，逃不得。

“皇宫里的雪都这么大，不知道外面又如何了。”长乐道。

“外面如何了？”冬菊好奇问道。

“这么大的雪，不知道会冻死多少人，这场雪希望不要再下了。”长乐不无忧心道。

历年大雪都会如此，总有居无定所的游民会被大雪活活冻死。从前深居宫中的长乐不知民间疾苦，从不知道这轻盈雪白的易化之物竟然也能死人，直到她嫁入相府后，见秦展为大雪后如何安置灾民愁眉苦脸，才知道这世上还有雪灾一说，她还悄悄为那些流民捐赠过银钱和衣物。

冬菊不懂雪灾有多可怕，但主子不开心，她也不开心。“公主不要担心，这雪说不定就是瞧着有些大，很快就能停了。”

“但愿如此。”

院子里，宫人刚从头到尾清扫了一遍的地，很快就又铺上了一层薄薄的雪，小成嬷嬷低声吩咐众人趁着雪薄接着扫，否则等雪厚了就得用铁铲。

雪一直下，入了辰时雪才渐渐变小。

长乐看了眼外面的院子，对明月道：“你和冬菊陪我出去走走吧。”

清扫过的石板路湿滑难行，冬菊与明月小心搀扶着长乐，唯恐公主不小心摔倒了。冬菊抬头看了看还在飘的细雪，想开口劝公主回去，却被明月拉住了衣袖。明月对她轻轻摇了摇头，又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长乐裹着厚厚的月白色织锦斗篷，只一张巴掌大的精致小脸露在外面，每呼出一口热气都化作了缭绕的白雾，映着雪中蒸腾而起的蒙蒙白雾，云雾缭绕，恍如仙女下境。长乐闲庭踱步，只见宫殿高高的重檐歇山顶上，御花园的花木假山上，都覆盖着厚厚的白雪。玉涧的上空萦绕着濛濛的白汽，将这一切笼罩的更加朦胧虚幻。

路过一个转角，长乐闻到了一阵梅香。走到树前，一朵朵雪中绽开的腊梅晶莹剔透，像是玉雕般的精致清新，颇有一番冰清玉洁的韵致。

“雪似梅花，梅花似雪，似和不似都奇绝。”长乐伸出胜雪的柔荑，轻轻压下一枝梅花浅吟道。

话音刚落，便听到身后传来击掌之声。长乐回首，但见鼓掌之人是一声裘衣玉带的四皇子夏景行与六皇子夏景阳，两人正站在五步之远的地方。

“好一个雪似梅花，梅花似雪，妙！妙啊！”夏景行一张圆脸笑嘻嘻道，待见到长乐的脸后，不由微微一怔，遂笑得更欢了，几步上前，轻佻一笑道：“我竟不知七妹还有这等文采，这梅花与雪虽妙，却都不及妹妹你妙啊。”

长乐退了退，故作一副胆怯害怕的样子，喏喏问道：“你……你是谁？”

夏景行脸上的笑一凝，疑惑道：“七妹不认识四哥了？我们小时候可是经常一起玩的。”

这话也就骗骗傻子了，长宁天生痴傻，宫里的皇子公主就没人跟她一块玩耍过。夏景行说这话，是想试探自己，看看自己是真傻还是假傻吧。

长乐惶恐不安地躲到了明月与冬菊的身后，从两人身后怯生生地看了眼两人，细声道：“长宁不认得你，母妃说了，不认得的人不要跟他说话。”

刚愣住的冬菊与明月这才知晓，原来对面两位是宫里的皇子，于是忙跪下行礼，齐声道：“奴婢见过两位殿下，给两位殿下请安。”

明月见夏景行还盯着着长乐上下打量，忙解释道：“回禀殿下，公主年幼离宫，刚回到宫里不久，所以才没有认出殿下，还望殿下莫要怪公主。”

“你这奴才说话可真好笑，我与七妹是自家兄妹，我又怎么会为这点小事就怪罪自己妹妹呢。你这话，是在挑拨我们兄妹？”夏景行盯着地上的明月怪笑道。

“殿下赎罪，奴婢并无此意，奴婢只是——”

“七妹莫怕，我是你四哥，后面那个，是你六哥。”夏景行笑嘻嘻走上前来，也不顾长乐闪躲，自顾自地伸手拨了下长乐头上的那枝腊梅，道：“果然奴才还是宫里常当差的好使。长宁，这样多嘴笨舌的奴才留着有什么用，不如四哥送你几个好玩又好用的奴才跟着好不好。至于这个挑拨我们兄妹感情的奴才，就让哥哥带走，先帮你好好调教一番，等调教好了再还你吧。”夏景行笑得一脸天真，说出的话却让跪在地上的明月心里发寒。

夏景行果然是在试探自己。

明月与冬菊都是从行宫里跟着自己来的，这虽不是什么大的秘密，但总要打探一番才知道。夏景行在行宫时根本没见过自己与这两个贴身宫女，却只一眼就能一下就点出明月原先不在并不在宫里当差。这番话看似在刁难明月，实则是试探自己到底是不是真傻。

“殿下，是奴婢最笨说错话了，还望殿下责罚！奴婢求殿下，不要让奴婢离开公主。”明月边说竟边自己扇自己耳光，一掌接着一掌，嘴里喃喃道：“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御花园上有不少来来往往的宫人太监经过，看到这幅情景有些个就在那边窃窃私语，纷纷猜测到底七公主身边的这个宫女做了什么错事，竟让一向温和好说话的四皇子这般揪着不放，还让人跪在雪地里扇自个儿的耳光子这么狠，那张小脸瞧着都要扇红肿了。

“别别打了。”长乐拉住明月的手，朝夏景行装出怯生生一幅被欺负的可怜模样道：“长宁错了，不该……不该认不出四哥，求四哥不要再责罚长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