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规矩

“嬷嬷，同样是吵架，为什么她才罚抄宫规一百遍，奴婢却要被派到小厨房去当差，奴婢不服！”

小成嬷嬷看着这小宫女冷笑一声，喝道：“还敢顶嘴，你是不是除了去小厨房，也想罚抄个几百遍宫规。”

“奴婢不敢！”这小宫女嘴上说着不敢，可眼里冒着的那团火分明就是不服。

“我瞧你敢着呢，说吧，你原先是在哪个宫里当差的。”这宫女瞧着年岁也不像是刚进宫的新人，能有这种暴脾气的，恐怕在原先宫里也不好与人相处吧。

刚才还张牙舞爪的小宫女一瞬气焰就熄了下来，低头答道：“奴婢原先是在长秋宫当的差。”

长秋宫，是德妃住的宫殿。

小成嬷嬷有些意外地看了眼这宫女。德妃性子软和好说话，待宫里下人温厚亲善，每次内务处那边的人都想方设法挤破脑子都想去那边当差，没想到这宫女会是从长秋宫那边被赶出来的。

“你到底是做了何事，才会让德妃都把你赶出来！”小成嬷嬷脱口问道。

“奴婢……奴婢先去小厨房干活了！”说完这小宫女转身就跑了，看那影子竟然还凭空生出了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小成嬷嬷见人都跑远了，便掉过头来问冬菊：“那宫女叫什么，你可知道？”

“奴婢听她说了，叫青梅。”冬菊低声道，“嬷嬷，是奴婢错了。奴婢不该擅作主张，替主子做主，奴婢会尽快抄好宫规交与嬷嬷的。”

小成嬷嬷看了眼这个额前留着厚厚刘海的宫女，心下一阵叹气。这宫女护主受伤的事，她也有所耳闻。说是伤在额头，留下一道疤，所以一直不肯露出整张脸。有这份忠心在，她自是信这人不会有僭越的想法。

但规矩就是规矩。今日主子信你、用你，还能忍你一时的不敬与散漫，可若是哪日你说错做错了什么，那便是再多的恩情都不如规矩重要。

“宫里就是宫里，奴才就是奴才，我们做奴才的，要时刻记住自己的身份，这才能在这宫里活得更久一些。”

“……谢嬷嬷教导。”

廊下的这场小小风波，一直待在屋里的长乐自是不知。她此时正坐在屋里炕上，听明月讲着打探来的消息。

听完明月的话，长乐惊讶道：“你说那疯女人是丽嫔？”

丽嫔这名字长乐并不陌生，甚至，她相当熟悉。因为丽嫔曾是这个后宫里仅次于华贵妃的美人，入宫当晚便承受帝王雨露之恩，其容貌之胜曾令冠绝六宫的华贵妃都感到了威胁。光从皇上赐予她的“丽”的封号里，便可窥见其美貌。

没想到，白日里见到的那个满脸沟壑的疯女人竟真的是丽嫔。丽嫔与自己前世不过相差四、五岁罢了，现在也不过二十八、九岁而已，不知她到底在冷宫里过得如何潦倒，竟模样大变像五十多岁的人。

“她是犯了什么事，又是在何时被发落到冷宫里的？”长乐问道。

明月道：“奴婢跟那宫里看守的老宫女打听了半天，又塞了好些银子才打听出来些消息。听那人说，这丽嫔原是元和十八年入宫，一入宫就深得皇上的宠爱，不到半年就升到了嫔，在这后宫里也曾大大风光了一把。可惜后来她失足小产了，整日郁郁寡欢就失宠了。后来这丽嫔向皇上告状，污蔑是华贵妃嫉妒她受宠下毒害了她腹中的皇子的，然后她就被皇上打入冷宫了。”

“没了？”长乐问。

“没了。”明月眨巴眼睛道，“奴婢今天打听到的消息就都在这里了。公主，这个丽嫔讲话颠三倒四的，她的那些疯话也不能全都当真。”

长乐记得，她前世出嫁后就不曾听闻宫里的人提及丽嫔了，恐怕丽嫔是在她出嫁后不久被打入冷宫的。若是丽嫔被打入冷宫在先，母妃出事在后，那丽嫔又是如何下手害母妃的呢。

“你可打听出了，宫里有没有叫语蓉的这人。”长乐又问。

“这个奴婢听公主的话也打听过了，不过这宫里的人实在太多了，奴婢到现在还没打听到几个有叫语蓉的人，倒是有几个玉荣、玉秋的宫女嬷嬷。”

“不用打听宫女嬷嬷，你明日再去打听看看，这宫里有哪位嫔妃贵人的名字里有语蓉两个字的，记住，还要打听字。”长乐道。

“奴婢遵命。”明月道。

既然这疯女人的身份已经查明是丽嫔了，那这能唆使她下毒的自然不会是地位低于她的下人，十有八九是后宫里的那些嫔妃贵人才是。只是语蓉这名字她听着十分陌生，应该不是哪位在宫里排得上位的妃嫔的名，可能是谁的字说不定。听丽嫔的语气，她对那人极为信任亲近，平日称呼对方的字倒也极有可能。她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害的母妃。

今日见到那丽嫔，虽神神颠颠，说话语无伦次，但这话细细推敲起来都有几分道理。长乐不觉得那人说的话全都是假的，至少，她认为，这丽嫔绝对与母妃出事脱不了关系。还有，她说的下毒害的公主，很有可能是前世的自己。上面这两点，无论哪一点是真的，丽嫔这里都值得她追查下去。

“冬菊怎么还没回来？”长乐紧了紧手里的汤婆子问道。

“她刚说去给公主那些蜜饯了，可能就回来了吧。”

正说话间，门外便响起了冬菊的声音。

“怎么眼睛红红的？”长乐看了眼冬菊，见她眼睛下还有些红肿，一看就是刚哭过的模样，怒道：“是谁欺负你了？”

长乐性子最是护短，见不得自己人被欺负。她既将冬菊从行宫里带回来，自是把对方当成自己人的了。更何况，冬菊的兄长还是自己的生意伙伴，自己哪能让生意伙伴的妹妹在自己身边还被人欺负了，一时火起，撸起袖子就准备起身要去为冬菊出头。

“公主，是奴婢做了错事，没人欺负奴婢。”冬菊温声道，她将装好盘里的蜜饯端到案几上后，便缓缓将刚才廊下发生的事讲了出来。

“……小成嬷嬷说的对，是奴婢考虑欠妥，才让青梅有了误会。再说，公主房里就奴婢跟明月两个贴身宫女，确实不够。”

长乐闻言半晌未语，后才道：“以后屋里还是你跟明月伺候，其他人我不习惯。只是屋外伺候和夜里值守的宫人，我再挑几个合眼的吧。”

“是，公主。”冬菊、明月同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