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展自是不知长乐此刻心中何想。他只知道,他再见她时,心中是喜悦的,竟有种千斤重担一瞬放下的轻快感。原来这人不是程府的三小姐,也并未在大理寺中病故。那日的小太监领会错了他的意思,原来他曾在江洲城里见的人是七公主——长宁公主,又是那人的女儿。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声呜咽,像是有人在门外哭泣。
秦展循声信步走到窗边,才看到,原是窗户开着的缘故。窗户被关上后,刚连忙闪身躲到一旁的青梅不由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幸好她躲得快,差点就被这可怕的太傅给逮到了。
这边太学还没放课,长秀宫里,惠妃已经收到了八皇子被鞭打的消息了。
“你说什么?明儿被太傅打了?你说说,太傅为什么要打明儿。”
小太监吓得缩了下脑袋,他刚打瞌睡了,这事可不能被娘娘知道,不然他死定。他想了想旁人告诉他的经过,然后自己稍作添加,道:“太傅问殿下功课做了没有,殿下说他是皇子,就不做功课,还说,还说太傅是奴才,没资格打他。然后,这太傅就用鞭子打了殿下一下。”
这事还是往轻了说比较好,不然惠妃娘娘追究起这件事来的话,他肯定也会跟着倒大霉。
“当真?哎,本宫早就让明儿做功课多背书了,可他偏偏不听,还这般顶撞太傅,难怪太傅要生气。本宫问你,太傅打得明儿可重?”
“不重!”小太监连忙应声道:“奴才瞧着那太傅就拿鞭子轻轻碰了下殿下的衣裳,应是不重。”
惠妃颔首笑道:“还算这太傅识相,不敢太过分,就是做做戏吓明儿。后面明儿如何了?”
“后面,殿下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惠妃闻言,笑出了声,摇头笑道:“明儿就是性子乐观。不过如此一来也好,让他长个教训,以后看他还做不做功课了。你们记住,等会儿八皇子下课回来,都不许帮他躲懒不做功课。”
一众宫人忙应声道遵命。
一场无声的风雨就这样结束了。那小太监在心里大大松了口气,看来娘娘是信了他的话,不会再去追究那太傅了,他的小命也算是保住了。
惠妃娘娘惩罚人的手段实在太可怕了。原在娘娘面前伺候的绣儿原是最受宠爱的,不知做错了什么就被娘娘赏给叶公公作对食了。这宫里头谁不知道叶公公是个有癖好古怪的老太监,跟着他的宫女就没有好下场了。跟了这样的人,绣儿以后的日子可真真是难捱了。
这边的秦展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有关他的一场危机就这样无声消匿在一个小太监的私心里。他今天之所以替生病的魏太傅来太学代课,是有自己的打算的。
他要见一个人。
酉时一刻,在茶楼里喝完第三壶茶的时候,凤奕终于等到了他要见的人。
“参见主子。”来人跪下行礼道。
“起来说话吧。”凤奕收回露出一角的匕首后,放下窗棂说道。
一放下窗,屋里石炭的温度扑面而来,与外面的冰天雪地不同,这厢房充盈着融融暖意。
店小二前门而进,又上了一壶茶,还有一些瓜子点心之类的东西。
“坐下喝茶吧。”秦展对来人道。
童古也不矫情,主子让坐下就坐下,让喝茶就喝茶,拿起茶杯就一饮而尽,颇有一股畅饮喝酒的痛快,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杯里装的是香醇美酒呢。
三千鹰卫里,负责执行最秘密危险任务、深入各国最内部的,称为“鹰卫十三人”。他们都有自己的代号,比如柏饶代号“一”,是鹰卫统领,程默代号“三”,负责贴身保护主子。虽然凤奕经常怀疑,程默这第三的排名到底是怎么来的。
童古在鹰卫十三人里代号“五”。八年前,童古接当时还是鹰卫首领的青峰的命令,潜入夏国皇宫,蛰伏多年,他凭借过人的本领和胆识,成了夏国皇室的一名御前带刀侍卫,也为鹰卫搜集到了不少夏国皇室的秘密消息。
“属下早就接到传信,说新主子要见属下,只是今日朝堂上发生了些事,连殿前的侍卫都惊动了,这才耽误了些时辰。属下来晚了,还望主子恕罪。”
凤奕闻言来了兴趣了,“发生何事了。”竟连殿前侍卫都惊动了,不会是明宗的那几个儿子按捺不住,直接造反了吧。
童古放下茶盏,习惯性地扫了四周一眼,然后压低嗓子,将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都一五一十地说给凤奕听。
“这么说,粮仓着火一事,夏景宇昨晚就知道了。”凤奕听完后,沉吟一声道。
此事出乎凤奕意料,夏景宇竟是昨晚就已经知晓粮仓失火之事。要是昨晚夏景宇及时派了人手去救火,那这粮仓未必就会烧得如此彻底。不管此事究竟何人下的手,又是何有目的,这夏景宇无能的头衔算是摆脱不了了。
“没错,今天朝堂上,这些大臣就为这事吵得人仰马翻。御史大夫说二皇子失职,德不配位,四皇子的人说二皇子不配继续监国,然后二皇子的人又在朝上反驳,整个朝堂都乱成一团。属下当时在门外当值,听得不是很清楚,但也八九不离十了。”童古道。
“你可听清,朝上都是哪些人支持二皇子的。”凤奕问道。
童古略一思索,说了几个官员的名字。首辅是二皇子的外祖,他自然是站在二皇子这一边的。永安侯李勇,他女儿下个月就要出嫁成为二皇子的皇子妃了,帮自己的女婿也无可厚非。童古说的其他几个支持二皇子的官员,除个别没有听过的小官,其他官员都与他打探到的消息基本吻合。
只是这右相曹行知,又是何时站到二皇子那边去了的。
据凤奕所知,明宗与这人有同窗之谊,又亲手提拔他当了右相,按说,这人是保皇党才是,竟然趁着明宗“昏迷”,跑到二皇子那边的阵营去了。
“右相帮二皇子说话了,那左相秦展呢。”凤奕问道。
不知为何,他对秦展这人就是十分不爽,但又同时觉得,这人对自己很重要。这是直觉告诉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