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太医是皇后的人。”
展尝了几口桌上的饭菜后,放下碗筷,用一旁的帕子净了净手。“你为何没有按照当初说好的约定,及时跟我们汇报情况?”他问华贵人道。
“现在整个皇宫都在皇后的把持之下,皇后又在每个宫里都安插了她的人,我的宫里也不例外,到处都是她的眼线,哪里敢随便往外面送消息。”
“那你这身孕又是怎么一回事。”秦展冷声问道。
华贵人轻笑一声,道:“大人这话真是说笑了,皇上睡了我,我有龙种不是很正常吗,这后宫的妃子,哪个龙种不是这么来的。”
自然不同。
当初他们在安排华璇滢进宫的时候,就已说好不能留下明宗的孩子的。而且,未免华璇滢万一有私心留下龙种,秦隐还特意安排人,偷偷在她吃的饭菜里加了东西。吃了那东西,华璇滢此生都不会再有孕,又怎么会有了龙种。
“除非——”华贵人浅笑道:“大人知道,我根本就不会怀孕。”
她知道了。
华璇滢身为南疆的前圣女,他早该料到对方是懂药理的。或许从一开始,她就没有吃下那药,否则又哪来的身孕。
“大人不要多想,那药我吃了。”华贵人笑道。“我既自愿入局为棋,就断不会背叛我们的约定。这肚子,不过是我保命的手段。”
秦展闻言,看了华贵人的肚子一眼,“我不管你是用什么手段弄出怀孕一事的,但皇上这里需动作快点,否则被人捷足先登,就前功尽弃了。”
“左相放心。”华贵人笑道:“虽然不知道这中间到底是谁插了一脚,打乱了我的计划,但情丝蛊,我已经顺利种到皇上体内了。如今蛊毒已成,普天之下除了我,没有人再能救得了他。而我,自是不可能救他。”
明宗体内的蛊毒早已种下。但要让他体内的子蛊活下来,养蛊人还需用自己的血来喂养他。而早在行宫冬猎之时,华璇滢就已经完成了最后一次喂血,还催动了他们苗疆特有的蛊术,用法器将明宗体内的子蛊与她身体里的母蛊完成了结契。
她轻轻扣了扣手腕上的曼陀罗手镯。什么母亲临行所赠之物,这就是他们苗疆施行蛊术的法器罢了,也就那个狗皇帝会信。
华璇滢面上带笑,眼神却阴冷狠厉,像是淬了世间最毒的药。
明宗皇帝让人屠了他们的整个部落,杀光了她全部族人。她好恨!恨不得剖开他的心,喝光他的血,吃光他的肉!
可她不甘心这么便宜了他。
她还要明宗皇帝尝一尝情丝蛊的味道,中了这蛊毒,这人从此以后就不过是她的一个玩偶。她要他做什么就做什么——让他吃屎就吃屎,让他喝尿就喝尿,她要他,堂堂一国之君,只能像一条狗听自己的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秦展闻言,问道:“已经种下?这么说,皇上昏迷是因为蛊毒。”
“不。”华贵人摇头否认,“情丝蛊只会让他与我情丝相牵,听命于我,不会让人昏迷。皇上为何昏迷我并不清楚,但我可以让他醒来。”
“如何醒来。”
“催动蛊毒。”华贵人轻启双唇,淡淡说道。
暮色降临,马车离开皇宫后,因为路滑,所以一直只缓慢走动。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促的勒马声,打断了车里秦展的思绪。
“何事。”秦展坐在马车里,开口问道。
随从掀帘探进身子,道:“大人,刚才从雪地里突然冲出一个人来,幸好车夫勒得及时,才没有撞上。”
秦展透过那掀开的一个角往外面看了一眼。
入眼的,除了一片白茫茫,还有一双光着的脚——一双通红满是冻伤的脚。
“大人,能不能给点吃的和穿的,我们实在太冷了。”那人说道。一双通红的脚在雪地里不停搓揉着。
“走走,这是我们左相大人的马车,可不是谁都能拦的。要吃的穿的,就去官府赈灾的地方领,别在这里挡道,快让开。”车夫道。
“赈灾……没有啊,我们房子是昨天被雪压垮的,可都等了一天了,官府也没理我们,别说吃的穿的,就是要口热水喝喝都没有。大人,实在是太冷太饿了,行行好,给点吃的吧。”
马车上面放着几床被褥,只要他开口就可以送给这些人。只是,秦展微微蜷缩的手指握紧了又卸力。
“你们去城南大门,那里户部设了窝棚,还有发放御寒衣物和白粥。”秦展开口道。
“我们就是从那边回来的。”不知何时,这双赤脚旁边又多了一双单薄鞋子的脚。“那边说窝棚住不下了,让我们自己找地儿住,又说没有衣物和粮食了,大人,草民们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在大半夜拦了大人的马车啊。”
秦展眼睛微眯,想起户部尚书江朗总是在朝上哭穷的模样。
“给他们些银子。”秦展说完这话后,就放下了帘子。
“大人,大人我们不要银子,给点吃的和穿的就行,大人——”
马车扬长而去,只留下几个衣衫单薄的灾民拿着银子,在雪地里面面相觑。
“这位左相大人,给我们银子有什么用,现在大半夜的,让我们去哪里买吃的穿的。就是客栈,也全都关门了啊。”一人哽咽道,实在太冷了,他说话的声响里都带着哭腔。
“先找个地方避避风吧,等明日店铺开了,我们就能买衣裳和吃的了。”另一人安慰道。
“哎,现在一两银子都买不到一石米了,不知道明天米铺还开不开啊。”
“好歹有银子了,只要熬过今晚就好。明日要不行就去住客栈,客栈总有吃有喝的吧。”这人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同福客栈,说道:“快走吧,这里风道口,风太大,实在太冷了。”
雪风呼啸吹着,渐渐送远了载着秦展的马车。街角的路灯被寒风吹得直晃,在风中扑腾了几下后,熄灭了里面的灯芯。
火光灭了,那几个避难灾民的身影也随之隐入了黑暗中,不再见其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