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谈判

范清怡刚碰到门把手，就听到外面有人一溜小跑。她打开门探头一看，人影不见了，但10号包间的门正缓缓关上。

她回头和施羽眼神一撞，施羽顿时懂了。

老太太也是明白人，吹了一口手中的茶汤，头也不抬地说：“有人要跟你争，你就让给她们。都是身外之物。”

范清怡点点头，按老太太的指示上了四楼。

原来四楼这间茶室才是真正谈生意的地方。

赵老板正和谭老板喝茶聊天，见范清怡立在门口，赶紧请了进来。谭老板的目光在她脖子上的帝王绿翡翠串珠上停留了片刻，搁下手中的茶杯，恭敬地站起身来。

谭老板鼻尖儿上有颗痣，除了食指戴着个上等貔貅绿翡翠扳指，根本看不出他是翡翠高货圈里响当当的人物。

“这位是今天跟倪太一起来的。”赵老板给谭老板介绍道。虽然他也只是在楼下匆匆见了范清怡一眼，还根本不知道她姓甚名谁。

“我姓范，老太太的助理。”

“老太太身边的人，那都是翡翠行家。”谭老板一听是倪老太派来的人，立刻眼睛一亮，一句话既夸了范清怡，又捧了老太太。

范清怡虽年轻，却天生傲气，又生得一张冷清的脸，容易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印象，对方往往不敢轻视她。这对于谈价是个天然优势。

赵老板请她坐下，又亲自给她斟上茶。范清怡礼貌地接过来，道了谢，却并不提买手镯的事。她一边悠然品茶，一边大方地环顾周围，不慌不忙的样子。

“老太太最近好久没露面了，可还好啊？”谭老板终于开始找话说。

范清怡点点头，故意答偏了题：“老太太今天兴致很好。多谢谭老板问候。老太太也让我问您好。”她不想在这儿谈论老太太出车祸的事，尽管她怀疑这事儿赵谭两人早就知道了。

“哟，您帮我多谢老太太！我身体不错。”谭老板一拱手，嘴角一扬：“那今天老太太有对桩的吗？”对桩是翡翠界的行话，就是看对眼，看上了的意思。

“老太太说黄翡镯子适合老年人戴。”范清怡笑道：“今天这条挺合眼缘儿的。”

谭老板和赵老板见她就此打住，并没提价值七位数的福禄寿三色镯，都是没料到。

谭老板片刻说道：“那只黄翡镯子小六价就成了。老太太能看到多少？”

“老太太说，估价咱们是外行，还是谭老板最懂翡翠，请您开价呢。”

谭老板眼珠一转，说：“这黄翡镯若是单看呢，得二十多吧。若是老太太还有对桩的货，来个一手走更好。”

赵老板也在一旁帮腔：“姑娘，一起谈更划算。刚才老太太叫下去三只手镯，别的不合眼缘吗？”

“老太太跟我说了，镯子是好镯子，可是她如今收三色镯的心也不比以前了。今天这福禄寿镯若是个捡漏价她可以考虑，可她说这种料难得，让谭老板多赚点，让给别的有缘人。”

范清怡说这段话的时候一点底气都没有。但她绷得住脸，反正老太太说了，谈崩了不怪她。

“哎哟，老太太就是这有缘人啊！这镯子可是我专门给老太太寻的。”谭老板一撇嘴，“赵老板嘱咐过我好多次嘛，老太太就差一款这个。别犹豫了，我也是和老太太做了多年的朋友了。我给个亲情价吧。”

只见谭老板从茶几下方拿出个计算器，按了个488。

范清怡微笑着一言不发，只顾喝茶。

谭老板见她不还价，也挺尴尬。他想了想：“咱们痛快点！”他删掉488，又按了个428。

范清怡缓缓地说：“要不咱就谈那只黄翡镯子吧，老太太看到12，您看成吗？”

谭老板摆摆手：“范小姐，老太太是真没看对眼这福禄寿啊？”

“可能今天这光线不对。”范清怡慢悠悠地笑道：“以前都在11号包间看的，今天换了一间。”她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赵老板。“要不等下次老太太想来看石头了，咱再来细瞅瞅。”

“换包间了？”赵老板精明得很，知道自己给卷进来了。“之前的包间是哪里不对，还请姑娘给个明话儿。”

“嗨，没事儿，就我先进去时，在洗手间滑了一跤。老太太说怕是那间风水和我冲撞了，让换一间。”范清怡对赵老板笑笑：“其实不关风水的事，地上有滩脏水，我不小心没看见。”

赵老板立刻站起来给她赔礼道歉，马上就要给经理打电话让查是哪个做的卫生。

“老太太说的也没错，这也是风水嘛。”谭老板说，“您这是替老太太挡灾了，难怪老太太看重范小姐您呢。”

范清怡心想这老板真是会说话。谭老板话锋一转：“这翡翠护身啊可不是我编出来的瞎话。老太太这样的富贵命，这福禄寿镯子护身辟邪是最合适的。这镯子多难得，三色料子几年也出不来一块这么好的！”

“我刚也劝老太太收下呢。可老太太最近心思被彩宝带跑了，天天让我给她搜罗祖母绿。”范清怡瞎编乱造。“我跟她说呢，还是翡翠适合东方气质。”

赵老板插话道：“对对对，还是翡翠最高级。西方人的那些东西没有灵气的。我今天这边包间出问题了，我给您和老太太赔罪，今天结缘的宝贝我中介费一分不收！”他大手一挥，豁出去了的样子。

原来谭老板开的价格是包含了赵老板的中介费的。这是一笔可大可小的钱，其实全凭他们说。

“范小姐，赵老板都说出这话了，够有诚意吧！您就给咱一个面子，不然可就真得罪了老太太了，我们可担当不起。”谭老板和赵老板一唱一和。

范清怡说：“二位老板太看得上我了。我也不懂，没来过，这中介费是多少我也不知道。”

谭老板会意，抓起计算器：“咱也不算那些了。我和赵老板亲兄弟一样的，今天咱也给老太太赔个不是！”他在计算器上戳了个368。

有点意思了，范清怡想。离老太太说的350只差了18万。

“谢谢谭老板这么实在。不过老太太还是看不到这个价。”“看不到这个价”在翡翠生意里就是嫌贵的意思。

谭老板目光殷切，把计算器往范清怡这边推。

范清怡想了想，摁了个288。

“姑娘，您这手可不得了。”赵老板啧啧赞叹，眼睛往谭老板脸上瞅。

“这可不成啊范小姐，这价我还不够原石价呢！咱做翡翠的也不能亏本啊……”谭老板的五官都拧成苦瓜了。

“各让一步。”赵老板抢过计算器来，按了个328。

范清怡微笑着站起来，说：“还是等有缘人来收吧。老太太跟我说了，价钱不重要，谈不拢就算了，不能伤了和气。翡翠镯子咱不收还有人收，谭老板他们这几年做生意也不容易。”

“哎哟喂，这镯子在我手上小半年了，就等着老太太呢！”谭老板面露苦涩，“我现在也是资金周转，想急于出手。300！”他在计算器上重重地摁下三零零，每摁一下都出一口气，仿佛那按键上有刺。

范清怡思忖片刻，刚说了个“行”，这时门开了。

是那个跟了沈老太的女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