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蓑衣黄瓜

尸体被收拾干净，街道立刻恢复了平静。

金鱼摊子上又坐下一个带着狼面具的顾客，摊主指了指牌子，懒散道：“明码标价。”

狼给他转了500元，祝星戎吃干净最后的一口面，惊叹道：“你真有钱。”

云康很吃惊：“不是，你们难道没有看见这里有一具尸体吗？”

狼顾客说：“你难道没有听见刚才的广播吗？他违反了禁令，依规处置，有什么问题？我可不想被他告发，然后被抓。”

他说：“听说军部的处罚比这还要严苛数百倍呢。我去，你说从公历建立开始已经过了三千年。怎么吃的东西越来越倒退了。营养剂，那是人吃的东西吗？”

狼敲敲桌子：“诶老板，我面咋还不上呢，和上次一样也是鱼丸面呐。”

云康告诉他：“你找错摊子了，鱼丸面老板已经被执行了。”

狼憨厚地挠头：“哈哈，我没看清。我看这有人在吃面，还以为是老板有事让其他人代班呢。”

他说：“辛辛苦苦赚钱就是好这一口啊，老板，你能不能把之前的钱给我转回来？”

金鱼摊老板不情不愿地转钱，狼拿出光脑念道：”a19号摊档，爆米花；a94号摊档，猪脚饭，应该是再往里面走。”

云康问：“你还帮别人带东西吗？”

狼说：“是的，我是一个食品代购。”

他掏出光脑：“咱们互扫一个呗，如果你有需要也可以找我。”

云康摇头。她想，这个鬼地方，下次再也不来了。

礼帽神出鬼没，他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在云康身边，询问她接下来的行程。

云康归心似箭，问：“我还有多久能回去？”

礼帽的眼神向旁边偏移，他给出了一个含糊不清的回答：“那得看城市管理局的速度。”

云康觉得这条街道全是血腥味，但她还有事情要做。她看了看四周，“戎小姐”不知何时消失了。

云康阻止了礼帽的跟随。她掏出礼帽给她的商铺分布图，按照礼帽的说法，商户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进行补位，四条长街abcd，从a开始，从离中心广场最远的位置安排至离中心广场最近的位置。第300个商铺再从b街最远的位置开始排列，以此类推。如果商户离开交易市场，商户号将会保留，按照顺序顺延排号。

她的这身袍子很有效果，云康扯着黑市之王的虎皮，商户们对她有问必答。

a01号摊位入驻于8年以前，b01号摊位入驻于4年前，而从c街开始入驻的频率加快，短短2年时间内就有500户商家入驻。

她的失忆是近期才发生的事情，如果她曾经作为商铺入驻交易市场，那么商户号应该以d开头。

d街只有2户商铺撤离，分别是d923与d950，这两户商家撤离的时间就在最近，而且外形特征显著，周围的商家还对他们记忆犹新。他们中一个人已经垂垂老矣，因为身体不适才退出交易市场，另一个人是高大的青年，身高高达2米。

云康掏出小钥匙握在手里，如果不是作为商家入驻，她难道是作为前来购物？但是卡里的余额并不足以支持她这么奢侈的购买食品。

虽然使用了面具遮挡真实相貌，但从这些商户的谈吐中仍能感觉这些商户的有礼与热情。云康觉得，这些人实在不像是在刀口舔血，拼着被军部逮捕的风险进行违规买卖行为赚取超额利润的风险者。

他们就像地球上随处可见的普通小老板，热情地招呼你进店坐坐，聊聊近况，甚至不需要你开口就能记得顾客常吃的食物。

她掏出自己的通用货币购买了一个烤玉米作为答谢，打完折后花了她100块钱。

100块钱买什么不好，她心疼地呲牙咧嘴，还好有面具遮挡，不然会损坏“黑市之王”的威严。

她看见礼帽沿街巡视，时不时投来对他的关注。

这人确实比其他工作人员看起来细心周到，打扮得也更加花里胡哨。可是他明显就是一个细心的执行者，而非具有威望的统领者。

厨艺争霸赛一年一度举办，“王”的称号轮换频繁。人数众多、心思各异的交易市场能够光凭“王”和工作人员的领导实现融洽的自治，她对此持怀疑态度。

她正胡思乱想，光脑在黑袍里亮起，通讯软件上显示“陈平安”的姓名。云康才恍然察觉，她并没有给家里报平安。

陈平安的声音带着哭腔：“你去哪里了？我等了你一夜你都没有回来。”

云康正欲给他解释情况，光脑中传来陈平安颤抖的童音：“你会和妈妈一样失踪吗？”

对于云康来说，这段记忆刚刚出现，犹如发生在昨天的事情。她对于当时的痛苦依旧记忆犹新，陈平安提及这点，对她来说就像钝刀割肉一般。

云康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对着陈平安粉饰太平：“姐姐被朋友拉走帮忙了，结果现在朋友的家被封起来了，可能需要再过几天才能回来。你安心呆在家里。”

陈平安听话地应了，他说：“那你一定一定要记得回来哦，我在家里等着你。”

他在听筒里恋恋不舍地跟云康撒娇，光脑被猫抢走：“云康，你真的没出事吗？”

云康轻轻笑了一下：“我会出什么事啊，我只是个老实本分的小老板。”

猫难以启齿，它沉默到云康以为光脑坏了，才开口说：“最近我发现了一些秘密，等你回来我会告诉你，有些事情不方便在通讯中说。”

云康觉得很不吉利，她“呸呸呸”道：“你不要给我立flag，这种话像是在咒我回不去似的。”

猫说：“你怎么会回不来，你命大得很。对了，不管你再干什么，记住一定要直播啊。c站打卡100天有钱拿，切记切记，不要漏打卡了！就算你在被人追杀都不要忘记直播！”

云康无情地掐断电话，别人家的猫是招财猫，她家的这只是个吝啬的守财小狸奴，三句话不离赚钱。

云康在黑市转悠了一圈，回到她的房间，不情不愿地完成起猫交给她的任务。

她脸皮很薄，除了房间里摆着的基本厨具和调料，她只找礼帽要了2根黄瓜。

自从那次教了包子的做法后，连着几天的直播她都在线上答疑，粉丝非常活跃，经常在c站为up主设置的粉丝讨论区发布返图。

昨天她历经生死时速，没有在c站直播，已经有可爱的粉丝在评论区督促【up主怎么今天没有直播呀，是没有返图给她吐槽了吗？】

她摆好砧板、刀具和黄瓜，充分因地制宜搭了个简陋的直播支架，将光脑放在上面。

云康在镜头下挥挥手，向观众问好。

此时正是上班时间，但仍有不少忠实观众蜂拥而至。

【up主又换了套餐具？感觉环境有变化诶？】

云康知道陈平安一定会看这个视频，圆谎道：“因为在朋友家过夜，用朋友的厨房来给大家录个视频。”

她介绍说：“今天来教大家如何练刀工。我准备了一根黄瓜。”

她左手按着黄瓜，右手持中式刀，示范给观众正确姿势：“左手的手指要像猫爪一样弯曲按着食材，防止被锋利的菜刀切到手，右手握住菜刀与把手的连接处，确保自己的发力是顺畅的。”

云康说：“首先我们竖着切黄瓜丝，注意间隔最好相同，不要太厚，这样最终出来的效果比较好看。黄瓜不要切断，切到2/3的位置。”

她哐哐下刀，观众们只见银光闪过。

【救命，强烈要求直播出慢放功能，我还没看清她就切完了。】

【感觉切了像是没切，细看才能看见刀痕。这就是快刀的效果吗。】

云康把黄瓜翻面：“反过来的这面用四十五度斜切的刀法，依然像之前一样不能切断。”

她把黄瓜的一端拎起，给观众展示切好的黄瓜。黄瓜如同两根长长的黄瓜丝盘旋连接在一起。

【怎么有点像像dna模型，如果不是我一直在看直播，我咋都不会相信这种形状是可以切出来的。】

云康把蓑衣黄瓜放在大碗里，撒上盐腌制。

她过了一把炫技的瘾，拿起另一根黄瓜说：“鉴于刚刚有观众说没有看清黄瓜的切法，我这次放慢速度再来一遍。”

这次她把筷子摆在黄瓜下：“新手可以在底下垫一根筷子，这样不会用力过猛切到底，在感受到筷子时就停止，才能够保持黄瓜连续的状态。”

她放慢速度，确保观众能够看清她的每个步骤。

云康正聚精会神，脖颈处突然缠上来一双手臂。

历史研究院院长的话只是一句闲聊，含糊不清，指向不明。祝星戎试图开展调查却一无所获。他早早回到房间躺着，却被说话声惊醒，他蹑手蹑脚地走到云康身后，捏着嗓子准备吓吓他：“王，在打电话吗？”

他的手透过长袍，摸到小巧精致的肩部骨骼。祝星戎猛然缩回手，将她的兜帽带偏了一些，露出尖尖的下巴。脖颈处没有喉结，这是个女孩。

云康被吓了一跳，一刀将筷子剁成两截。

她下意识地转身挥刀，好在半途反应过来，收住刀势，一把推开祝星戎。

祝星戎像是被踩到尾巴似的弹跳起步，惊恐地后退。

他喉结滚动，低着头看不清表情，露出的耳垂却已经绯红欲滴血了。

云康轻轻地碰了碰“她”的头发：“戎小姐，你没事吧。”

她见祝星戎不吭声，想起了他的自我介绍，小声喊：“戎戎？”

祝星戎抬眼瞪她，眼神似嗔似怨。云康呆了半晌，干巴巴地说：“你没事就好。”

弹幕唯恐天下不乱，疯狂刷屏——

【wow！原来是在（女）朋友家过夜了！】

【博主首次翻车现场，发个弹幕合影留念~】

她咳嗽两声，解释道：“刚刚是朋友在跟我开玩笑，我们继续哈。”

云康放慢速度切黄瓜，觉得度日如年，她平时切黄瓜不觉得有这么费劲，今天倒出了一身汗。

她说：“这个黄瓜叫做蓑衣黄瓜，可以再加点调味料凉拌。”

她将醋、生抽、香油混合，加上一点红辣椒圈，搅拌后作为调味料。

讲解弹幕虽迟但到——

【蓑衣是地球上的一种雨具，渔民打渔时常用它遮风避雨，一般是用棕叶编织成的纯手工用品。】

【大佬又来做讲解了，大佬是历史研究院的吗？】

【虽然只是在看美食的教程，但感觉学到了不少东西呢。】

弹幕其乐融融。

黑暗的房间里，礼帽询问：“下次王再询问还有多久能回去，属下应该怎么回答。”

金鱼摊主借着屏幕幽幽的光亮，勾勒鬼面上的线条。

那条讲解弹幕被直播间管理员标亮放大，他淡淡地瞄了一眼：“哼，这老头还是在锲而不舍地追赶潮流嘛。”

见他迟迟不答，礼帽再次询问。

金鱼摊主放下毛笔，毛笔在桌布上画出一道墨色：“再多关两天，等集会举行完放她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