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出征

十月底，朝廷的主帅任命下来了，不出史彦超所料，主帅正是杜重威。

李昭看着手里的邸报，上面写道：“以杜重威为北面行营都指挥使，以李守贞为兵马都监”。

五代时期，军队日常驻扎不设总指挥，怕大将造反，只在出征之前，搬下虎符，临时设定主帅与副帅。

杜重威不用多说，李守贞此人在后晋初为藩镇牙将，十年内升到了一方节度、北伐副帅，也算是宿将。

“泰宁节度使安审琦为左右厢都指挥使，永清节度使梁汉璋为马军都排陈使，前威胜节度使宋彦筠为步军左厢都指挥使，奉国左厢都指挥使王饶为步军右厢都指挥使，洺州团练使薛怀让为先锋都指挥使。”

“敕曰：专发大军，往平黠虏。先取瀛、莫，安定关南；次复幽燕，荡平塞北。有擒获虏主者，除上镇节度使，赏钱万缗，绢万匹，银万两。”

敕书上面说的很勇，先取瀛洲，莫州，再收复幽云十六州，要是能擒获契丹主，赏赐多多。

李昭看完邸报，叹口气，递给乌先生。

“先生怎么看？”

“取死之道罢了，”乌先生摇摇头：“契丹吞下嘴的肉怎么可能吐出来，这种灭国之仗，皇帝都不敢亲自上阵，怕是又要改朝换代了。”

“是啊，要是打不赢的话，空耗钱财士卒；要是打赢了，以主帅的威望，怕是回师之日，就是朝廷换代之时。”

二人对视摇头，苦笑一声，李昭又拿起一并发过来的军令来看。

“顺国节度使府下了命令，要我们十一月初一之前点齐兵员甲仗，汇合于恒州。”李昭看完，随口说道。

“节级打算带多少人前去？”

乌先生之所以有此问，是因为军令上没有明确要求人数，翼卫都现在有兵千余人，全带去也不太可能。

“我带第一都第二都和骑兵队去，剩下的军队，就先留守大营，作为后备队。今天已经是二十七了，明天放一天假，让他们跟家里人聚聚吧，毕竟，这一仗很多人可能回不来了。”

李昭声音有些低沉，前路迷茫，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

黑虎村，张铁柱家，如今条件比以前好多了，有了砖石的房子住。

昏暗的油灯下，蒸汽腾腾，张铁柱拉着风箱，屋里时不时亮起一道火光。

张母正在做饭，张父坐在门口慢慢地劈着柴，唠着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屋里显的有些沉闷。

“哥，你们啥时候回来？”小妹纳着鞋底，抬起头问。

“应该很快的，打跑了契丹人就回来。”张铁柱也不知道几时能回，但是面对小妹也只能这么说。

“契丹人坏透了。”小妹嘟囔了一句。

张母擦擦眼睛：“年纪大了，见不得汽了，一见蒸汽就流眼泪……”

张铁柱知道，自己母亲哪里是见不得蒸汽，只是舍不得自己走。

只是现在自己也是都头了，下面近二百多人，怎么可能躲起来当缩头乌龟呢。

“没事，娘，李节级也跟我们一起去，契丹人笨的很，你打他他就……”

张铁柱双手比划，说的眉飞色舞，说着说着却发现自己母亲眼泪似乎更多了，于是又住嘴不说了，只是闷头拉着风箱。

“去吧，李节级给了咱新生活，那咱就好好报答人家。不过这次小心点，等回来了给你说个媳妇，下次就由着你浪。”

关键时刻，张父一言定音，铁柱拉着风箱，脸色红彤彤的，不知道是火光映射，还是怎么着。

……

李家庄，李昭与李太公对坐，二人中间饭菜丰盛，却并没有人下筷子，只是一杯一杯地喝酒。

“你刚出生时候才那么点，现在都长这么大了，都能出去带兵打仗了，你娘要是知道了，不知道多高兴……”

李太公醉眼醺醺，李昭笑了一笑，继续喝酒。

“说起你娘，前几天我还梦到她了。她问我，咋不给小二说个媳妇儿，我都不知道咋回答。”

李太公意有所指地说道，李昭并不接茬。

太公见李昭不搭茬，索性挑开了说：“小二，明天要去打大战了，今晚要不要春菊去伺候你一晚上？”

李昭心说还有这好事，不过还是拒绝了，这几天满脑子都是战略战术行军打仗的事，根本想不了太多。

“不必了爹，俺今晚养足精神，明天一早就要出发了。”

“哎，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李太公还想在劝劝。

“放心吧爹，我是主角，没事的，不行的话，不还有李丁吗；李丁不行，那还有李茂……”

“啪”太公敲了李昭一筷子：“说甚傻话，不过你跟李丁之间，不会有什么……？”

李昭见李太公真的是喝多了，都开始琢磨自己是不是喜欢击剑了，于是放下酒杯，服侍老爹睡觉。

李太公睡下后，李昭漫步院中，月色清浅，他看了很久。

第二天一大早，黑虎山大营。

李昭肃立点将台上，看着台下士兵来来回回，一队一队在军官的带领下入列，然后点名、报数。

日上三竿，点名完毕，请出军旗，列队出发。

一队队士兵如流水般涌出大营，亲朋好友站在路边，依依不舍地看着、叮嘱着。

“二郎，真不要我跟你一起去吗？我跟李明义换换，让他留下，我跟你去吧？”一边，李丁有些着急地对李昭说。

李昭笑了笑，回头：“咱们不是说好了的么，你留下看家，我放心，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的，太公还指望着你照顾呢。”

“哎……”李丁低低叹息一声：“我倒是宁愿是我去跟契丹人面对面，就是我干不来这种事。”

“瞎说什么，你这么能干，那还要我干吗？”李昭笑道。

“你在家躺平等着吃。”

“哈哈哈”，二人开心地笑道，冲散了一些离别的伤感。

趁着机会，李昭跳上马，挥挥手：“走了，回去吧！”

“平安归来！”李丁大喊道。

乡间小路上，士兵们扛着武器穿梭如流，一首合唱曲响起，仿佛穿越了千年的时光，奏在了人们的心头。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