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营变

太阳将落未落，大营里到处都是斑斑血迹，杜立一身是血地回营去禀报杜重威。

这时候，契丹主耶律德光又派人来请杜重威前去参加宴会。

杜重威喜不自胜地上马离去，临行前，不放心大营，于是留下了掌书记与亲兵都头杜立，吩咐道：“我今晚可能迟点回来，你们看好大营，有人要骂就让他骂几句，只要不出营帐就行，万万不可惹出事来。”

“叔父放心去吧，凡事有我呢！”杜立拍着胸脯一口答应下来。

杜重威离去后，杜立心里想着自家叔父即将当皇帝，以后自己也是一方节度，一时间，望着灯火点点的大营，踌躇满志。

……

晚上，见杜重威走远了，史彦超掀开帐帘，左右看看，“咣”地一声把一个碗摔在地上，嚷嚷道：“都饿了半天了，怎么还不开饭，老子为国家出生入死，连顿饱饭都吃不上吗？”

说完，破口大骂，杜重威亲兵们正在巡视，看他没有出营帐，一开始忍着不管。

见状，史彦超骂的更厉害了，嘴里开始指桑骂槐起来。

亲兵们这下不干了，上前对骂，吵吵了几句，都是脾气火爆之人，开始还有所克制，紧接着就大打出手。

史彦超这边早有预谋，二百多人一拥而上，打的亲兵抱头鼠窜。

亲兵们不甘心之下，呼朋唤友，又招来了更多的人，一时间，营帐前围的水泄不通。

看守各军营帐的亲兵们也离开了位置，见状，李昭领着几个士兵悄悄地分头四散开来。

很快，就有人把这些事报告给了杜立。

“是谁活的不耐烦了，敢在这节骨眼上找不痛快！”杜立美梦被惊动，闻言大怒，领人赶了过来。

“开饭！开饭！开饭！”

杜立还没走到史彦超营帐处，就听到前边传来的呼喊声，一声呼起，四方齐应，绝不像一小撮士兵能发出的动静。

等转过路角一看，军营这条路上全是激动地士兵，有些亲兵被按在地上狠揍，剩下的被打的到处躲藏。

“贼杀胚，要造反吗，不怕军法了？”杜立叉腰跨立，腆着肚子大喊一声。

场面一静，愤怒的士兵们抬起头来，眼中凶光四射，站起身就气汹汹地迎面走来。

为首一人，身材高大，满脸胡须，手里拎着刀，咄咄逼人地指着他问道：“你说啥？再说一遍！”

杜立脑子嗡地一声，他再草包也知道眼下情况不太妙了。

之前靠着军法还能约束众人，现在士兵们饿昏了头，可就顾不上那么多了。

这些杀胚性子上来了，能把整个大营给冲了，现在已经天黑，要是发生了营啸……

想到这里，杜立打了个哆嗦，叔父刚走，自己就把士兵们给激怒，等到叔父回来，哪还有自己好果子吃。

当下，双腿微弯，脸上挤出菊花般的笑容：“别生气，别生气，诸位兄弟消消气，我也没吃呢，容我问问咋回事。”

史彦超举着刀子不动弹，等他说话。

见状，杜立扭头大骂随从：“混账玩意，怎么还不开饭，不知道这里都是从龙功臣吗？”

他故意大声说出从龙功臣四个字，想要士兵们有所顾忌。

随从委屈地说道：“契丹人断了粮，大营里的粮食本来就不够了，掌书记说，只能优先供应各节度亲兵了……”

随从声音越说越小，杜立心里大骂掌书记，几顿饭而已，给这群厮杀汉敞开了吃又能咋的，非要斤斤计较，眼下惹出事了吧。

史彦超心里暗喜，大骂道：“什么？节度使的亲兵啥也不干有饭吃，我们上阵厮杀还要饿着肚子，弟兄们，这能忍吗？”

“不能！”群情激奋的士兵们怒火中烧，拎着刀子，越围越紧。

“息怒息怒！”杜立连忙举着手安抚众人：“之前是因为契丹兵断了粮道这才粮食不够的，眼下两家已经和平，粮食很快就会送上来，保证够吃！”

“你当我们傻子吗？”史彦超一副更加生气地样子，高喊道：“杜节度都投降了，后方哪里还会送粮食过来，我们要饿死了！”

“契丹人有粮食！”杜立见士兵们面色不善，眼看就要暴怒，奋力嘶喊道：“契丹人就在营外，大家不要轻举妄动，营地里的粮食够大伙敞开了吃的！”

就在这时，大营粮垛方向，猛地火起，火势极快，一看就是人为的。

看见大火冲天，史彦超心道李二郎这是得手了，眼下能不能逃出去就看自己这边了。

于是，转头对着发呆的士兵们喊道：“别听他放屁！契丹人自己的兵还得打草谷，粮草根本不够我们吃的！”

“契丹人粮草不够，要对我们十一抽杀；要是还不够，还会一直杀到够的！”

“不是这样的，别信他的！”杜立脸色都吓白了，摆着手慌忙大喊，再也没有了耀武扬威的气焰了，看着史彦超转头说话的背影，一咬牙，就想拔刀。

士兵们听得入神，刚好和前几天的流言对上，这下更是深信不疑。

“如今杜重威投降了契丹人，我们也要被朝廷问罪，与其跟着杜重威一起给契丹人当狗，不如反了吧，冲出大营，各自回家顾自己爷娘去！”

“荣华富贵是他们的，父母妻儿才是我们的，弟兄们，冲破大营，打回家去！”史彦超喊得满脸泪水，已经不知道自己说的是口号还是自己的心声了。

“冲破大营，打回家去！”士兵们高举兵器，齐齐大喊。

杜立咬咬牙，对着史彦超的背影，拔刀就要砍，几个士兵瞅见了，挥刀来迎。

一刀下去，杜立胳膊掉地，手中还握着一把刀。

“啊！！！”他疼极大喊，史彦超回身又补一刀，砍下他的脑袋，高举着杀向杜重威亲兵：“回家！”

“回家！”

“回家！”

“回家！”

开始声音只在大营一角，渐渐传遍了整个大营。

亲兵们开始还有抵抗，后来眼见喊出回家的声音越来越大，也把盔甲一脱，同样高喊道：“回家！”

声音月传越广，一直传到了营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