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算了,还是捡那没人的小巷子走吧,否则被别人听了去,多么有损王爷的威严?
于是,明明一盏茶的路那马车硬生生走了一个时辰,直将京城饶了个圈。
待到里面动静停了,车夫才一路稳稳朝着国公府而去。
马车终于悠悠在国公府前停了下来,王小豆脸颊通红,嗔怪的看着秦明。
“瞅你干的好事!”
“哈哈……过些时日等礼部闲下来,咱们天天干好事!”
“呸!不要脸!”
“好了好了,跟自家媳妇还要什么脸面?”
秦明最后为王小豆整理好发丝,这才抱着浑身瘫软的王小豆下了马车。
国公府早已收到消息打开了大门,门前许多路人见这阵仗也不由驻足,好家伙!他们看到了什么?
堂堂摄政王殿下,杀人不眨眼的冷面阎罗,竟然眉眼含笑的抱着一个女人。
那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国公府大小姐!
这一下,所有关于王小豆和摄政王的流言都得到了证实。
看来这未来的摄政王妃人选已经确定了呀!
待那戎狄的耶律基得到此消息时,只把脸都气的铁青了。
他一拳击碎了一旁的木几,身旁侍候的下人们个个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这个时候也只有谋臣杨津敢上前去,自打这杨津给耶律基献计打通了涂凤国和戎狄的商路之后,耶律基对其十分信任。
只不过这人来路不明,谁也不知道这个识文断字满肚子阴谋诡计的人究竟是谁。
只是他对耶律基还算恭敬,此刻也一副奴才相的佝偻着身子:
“大汗息怒,您这样英明神武,像雄鹰一样的男人,什么样的女人能不拜倒在您的身下?”
耶律基见他一双眼睛贼溜溜的转着,便知道他又想出了什么馊主意。
“说吧,你又想出了什么花招?”
“大汗英明神武,奴才眼珠子转上一转您就能猜到奴才心里面在想什么。”
“少贫嘴,快说。”
耶律基此刻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来到涂凤国这么久,他甚至没有机会同那丫头单独相处过。
这样下去,那丫头早晚成了别人嘴里的肉。
不,此刻不就已经被别人叼在嘴里了吗?
哼!他耶律基看上的猎物,哪怕只剩下了一堆骨头,也得是他的!
可是被别人啃过的猎物吃起来多难受呀!不行,他得赶快将人弄到手。
一想到王小豆那略带英气的眉眼,他心里便如猫抓似的,痒的难受。
戎狄生活在大沙漠里,天干物燥,风沙吹的女人们的脸红扑扑的,比生活在中原地区的涂凤国的女人要粗糙上很多。
但他又嫌涂凤国的女人太过矫揉造作了些。
可那王小豆不同,具体哪里不同了?他又总是说不上来。
反正那么个人就这样占据了他心头唯一的位置。
让他欲罢不能。
“嘿嘿……”
杨津奸笑了几声,而后搓了搓手:
“这还不简单?涂凤国的女人最注重贞洁,再过几日便是涂凤国皇室的秋猎,这就是一个大好的机会!”
杨津黢黑的眼睛越发亮了起来:
“今年因为朝贺,礼部的韩大人点出了这么一个主意,将朝贺和秋猎的日子凑在了一块儿。”
“这样一来既省了银子,又不至于丢了体面。”
“那韩大人倒也是个狡猾的,为了把文尚书挤下去坐稳了眼下这个位置,还真是用尽了功夫。”
耶律基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我让你出主意,你扯这些没用的做什么?”
“大汗别急,这不,机会就在这里头呢!”
耶律基听了这话,狭长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若有所思的沉吟着。
杨津知他一点就透,也不再卖关子。
“秋猎时朝廷三品以上大员家的家眷也都要出席,到时候人多事忙,您瞅准个机会上手了。或者,奴才直接让人把那丫头绑了一溜儿送回戎狄去!神不知鬼不觉……”
“嘻嘻……”
杨津又奸笑几声:
“到时候再做点子手脚,只说是不小心掉了山崖。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秦明再当眼珠子似的护着,又能怎么样?”
杨津暗自有些得意,这事一成,他在戎狄的地位就不可撼动了!
到时候,哼哼……那些欺辱过他的人,总得尝尝他的手段才行!
哪知耶律基竟是白了他一眼:
“这就是你出的馊主意?”
“到时候人虽多,乱子也多,但守卫想必也是极严的。”
“你想从秋猎场上把一个大活人藏起来,哪那么容易?”
“大汗,这您就不知道了。”
“涂凤国的秋猎场就在万丈山脚下,那地界山高林密,人往里头一扎若不是极熟悉的想走出来都难。”
“到时候奴才安排的周密些,配上一些身手好的,抢了人就钻进那密林中去,直接朝北走。”
“等他们反应过来,咱们的人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们从何处去寻?”
“到时候打死了不认帐,谁也不能把这事怪到咱们头上去!”
耶律基不由多看了他几眼,这人为什么对涂凤国的事情这么了解?
听他话里的意思,似乎对那皇家猎场十分熟悉。
看来他还得在他身上好好查一查才行。
“行,这事就交给你去做,成与不成都不允许留下任何把柄。”
杨津心头一喜,忙跪下来应道:
“奴才遵命!奴才这就去安排。”
耶律基眼瞅着他卑躬屈膝的走出了房间,眸色越发深邃。
那杨津在关上房门的一刻,满脸的奴相顿时消失不见。
他挺直了腰背,眸光森寒,跟先前那个自称奴才的小人简直是判若两人。
也不知他在暗地里做了什么手势,便一头扎进自己房间里去了。
寂静的院子里,一只野猫不知从哪里窜出来发出一声惊叫。
树上栖息的乌鸦受了惊似的拍打着翅膀飞了起来,一道暗影闪过,转而消失不见。
阳光仿佛更刺眼了些,除此之外整个鸿胪寺再无别的变化。
另一处院子里,楚静涵已经换回了自己楚三公主的装扮。
“本宫不在的日子,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说话间,幽兰的香气吹动脸上的面纱,洁白的长衫将她窈窕的身形笼罩其中,平添一股飘飘欲仙的气质。
怪不得身为桃夭的时候谁也没有怀疑过她的身份,深宫和江湖,两个看似没有交集的地方她却早已将两种身份驾驭的游刃有余。
一旁的侍女恭敬道:
“回禀公主,一切正常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他……可曾有过怀疑?”
说到这里,楚静涵端茶的手顿了顿,眉眼中的神色越发温柔。
那婢女听到这里,眼珠微微颤动了一下。
楚静涵并没有看她,是以完全没有发觉她情绪的变化。
“回禀公主,萧公子并没有发觉。”
“嗯,这便好。好好当你的差,不要生些不该有的心思。”
楚静涵微微瞟了她一眼,后者神色越发谦卑,忙五体投地跪在了楚静涵的脚边。
“奴婢这条命是被三公主所救,奴婢这一生都会为公主做牛做马来报答公主。”
楚静涵见她如此,神色这才松动了些,语气也没有那么严厉了。
“起来吧!做牛做马就不必了,此间事完之后你就可以恢复你真正的身份。”
“到时候本公主会给你一大笔银子,让你在宫外可以安稳无忧的过完这一生。”
那婢女眼中似是蹦出极大的喜悦,又朝着楚静涵磕了几个头:
“奴婢谢主隆恩,公主的大恩大德,奴婢誓死不忘!”
“好啦,下去吧!”
这些话楚静涵仿佛已经听腻了一般,她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赶苍蝇似的将人赶了下去。
那婢女不敢多留,膝行着退到门后,这才躬身退了下去。
然而,世上的事总是很奇怪,一个人怎么能有两幅面孔呢?
可事实就是这样,还真有人有两幅面孔。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就仿佛换了一个世界一般,那婢女掩在袖中的手掌缓缓松开来,里面早已一片血肉模糊。
“桃姑姑好。”
两旁守卫的护卫恭敬地朝她行礼,那婢女脸上依旧带着笑。
她在这宫中还有另一层身份,是公主的“得力助手”,只不过早几年被“配了人”出宫去了,只偶尔还回宫来帮着打理。
在她不是“楚三公主”的那些日子,便是公主身边的一等婢女。
这次三公主出嫁,她当然也“偷偷”跟了来。
她微笑着朝护卫点了点头,脚步从容的往自己的住处去了。
再看她那张脸,俨然就是楚静涵凝脂面具上的模样。
不用说这二人是互换了身份的。
这婢女本名叫桃幺,南楚国境内有一座小村庄,里面的村民世代以种桃为生。
桃幺是家中老小,父母没有什么文化,于是直接给他取名桃幺。
幺儿幺儿,就是最小的孩子。
家里兄弟姐妹众多,父母生她时已经年迈。
那年,楚静涵寻了个机会出来行走天下,刚好来到这里。
彼时的桃花村花开的正美,简直世外桃源一般。
楚静涵正准备坐下来好好欣赏一下这满山遍野都是桃花的美景。
一个小丫头突然冲了出来,直接撞在了她身上。
“女侠,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嫁人,求求你救救我吧……”
后面有人大声呼唤着追赶,眼看着就要追上来了。
那小丫头别无他法,见楚静涵身上带着配剑蒙着面纱,通身打扮像极了一位女侠,于是双膝一跪抱紧楚静涵的大腿求救。
那丫头当时也不过十一二岁,这么小就去嫁人?
楚静涵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她虽身为公主,这些年,走南闯北对人情冷暖并不陌生。
虽说农村的孩子早当家,很多女孩子十三四岁便要嫁人。
可这孩子明明才十一二岁,模样都还没长开呢。
“丫头,快跟爹回去。那户人家家境殷实,你去了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脚下的姑娘哭的梨花带雨。
“不!爹爹,求求你了,不要让女儿嫁人。”
“那刘家村的老员外都跟您一样大了,女儿怎么能嫁去做填房呢?”
“爹爹,女儿以后一定乖乖听您的话,求求您不要让女儿嫁人。”
“说的什么浑话?那刘员外为人和善,家境殷实,大一点儿怎么啦?不比那些毛头小伙子要体贴?”
“你去了就不用再受这样的苦楚,爹爹都是为了你好呀!”
那老汉原先还瞪着眼,后来又苦口婆心的劝说起来。
正说着,身后又有一老妇人气喘吁吁赶了过来。
“娘,您帮着女儿劝劝爹爹吧!女儿实在是不想嫁呀。”
楚静涵原以为这女人会向着自己的孩子一些,哪知道那女人张口便骂了起来。
“你这死丫头,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要是让刘员外知道你不想嫁,日后过了门,有的你苦头吃!”
脚下的姑娘当即吓得脸色煞白,半不出一句话来。
刘员外是十里八村最有名的富户,可若说是为人和善那还真是天大的笑话。
谁不知道他欺男霸女作恶多端?
“还愣着干什么?快跟娘回去。”
那老妇人眼看着要上前去抓,小丫头搂着楚静涵的腿更用力了。
“娘!女儿不嫁,女儿死也不嫁!”
“那刘员外究竟给了您多少银子?您竟然连女儿的性命都不顾了吗?”
“上个月刘员外取的第三十二个填房才死了,女儿嫁进去,真的能像您说的那样享福吗?”
好家伙!三十二个!
就连见多识广的楚静涵也是吃了一惊。
那老妇人眼见着这招不行,便又换了一招。
她扑通一声坐在地上双手啪啪拍打着大腿。
“我的幺儿啊!你若不嫁,让娘可怎么活呀?”
“你也知道那刘员外有多霸道,咱们若是敢把这婚事推了,咱们一家老小的命都难留呀!”
小丫头却是冷哼一声:
“娘,您何苦还要再骗幺儿?女儿亲耳听到是您主动找上的刘家。”
说到这里,那小丫头满脸愤恨:
“三哥哥要说亲了,您拿不出银子来,才贪恋刘家给出的高价彩礼。”
“您这是要拿女儿的命去换三哥哥的媳妇呀!”
“女儿难道不是您亲生的吗?”
老妇人眼中闪过一丝慌张,很快便又平静下来。
“是又怎么样?老娘千辛万苦把你生下来,一把屎一把尿将你养得这般大,还不就是为了让你以后找个好人家能够帮衬一下娘家?”
“今日就算你说破天去,老娘绑也是要将你绑到刘家去的!”
听到这里,楚静涵哪里还能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哗”的一生长剑出鞘。
剑上的寒光刺的两位老人睁不开眼睛,似乎这才意识到还有另一人的存在。
不是没看到,是压根没当回事儿。
这年头吃顾着填饱肚皮就是了,谁还会管别人闲事?
待看清了楚静涵手上的长剑,两人才觉得大事不妙,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哆嗦着道:
“女侠饶命,女侠饶命……这丫头不知轻重冲撞了您,要打要杀都随您,只是放了我俩吧……”
“我俩半截身子都快入土了,实在不想死呀!”
楚静涵越发鄙夷两人,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
“这等刁民活着也是浪费粮食!”
言罢,也不等两人有什么反应,长剑一挥便结果了两人的性命。
“啊!”
小丫头脸上顿时失了颜色,手上一松便跌倒在地。
被人抱着的大腿终于松开了,楚静涵倒也不在意,上前一步,从那老妇人身上割下一块衣角,仔细将手上的长剑沾染的血污擦干净了。
做完这些才慢悠悠的将她的长剑放回剑鞘里去了。
“你也不用怕我,从此之后,便没有人再要挟你了,你可有什么打算?”
小姑娘惊恐的睁大了双眸,不过一会儿却是镇定下来。
她阴狠的看了那地上没了气息的两人一眼,脸上不见任何悲色。
“爹娘死了,桃幺难辞其咎,还请女侠为桃幺指条明路。”
楚静涵眼中闪过一抹赞许,面对这种场景这小丫头还能保持镇定,好好栽培,一定能成大器。
再看她身量虽然瘦小,好好调理一番倒是跟自己身形很像。
想着这些日子,自己正愁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选来顶替自己心中便有了主意。
宫里的宫女都在内务府记了档,少一个都能被人看出来,不可能长期顶替她在宫里呆着的。
所以这个人只能在宫外找。
然而她寻找了那么久,都没有找到一个满意的。
眼下看这丫头倒是堪当大任。
“你可愿为我做事?”
那丫头眼中似是闪过欣喜,忙点头如捣蒜:
“桃幺愿意!”
自此,这个叫做桃幺的小丫头,便跟在了她的身边。
她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将楚静涵教给她的那些知识牢牢地记在脑子里。
从今以后,她的身份再也不是桃花村里一个普通的黄毛丫头桃幺。
而是高高在上的南楚三公主楚静涵。
那可是公主呀!锦衣玉食,受万人崇拜。
她以后再也不用在风雨里干农活,再也不用有洗不完的衣服,做不完的家务,割不完的猪草,砍不完的柴……
在她得知自己的这一任务的时候,便拼命的去学去看。
为了留下来,她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哪怕是夜深人静心里也在默默的回顾着白天时楚静涵告诉她的东西。
好在她也算争气,凭着刻苦的努力,加上那些日子的调养。本就跟楚静涵同样年龄的她,无论处事作风,还是身材、声音语气都与南楚三公主楚静涵别无二样。
就这样,她被悄悄带进了皇宫,住进了那座富丽堂皇的房子里。
这是她一辈子都不曾想到的事情。
更让她不曾想到的是,还有那个他。
他是二皇子的伴读,因着是皇后唯一的女儿,皇上对楚静涵很是器重。是以从小楚静涵便是跟着皇子们一起读书的的。
是以楚静涵是跟他一起长大的。
其实她早在楚静涵嘴里听过无数次有关他的故事。
甚至她也在心里将皇宫里的每一个人描了一遍又一遍。
描过最多的便是他。
她一直知道,楚三公主心里是有他的。
因为楚三公主对她说起的最多的便是他的事情。
她清楚地记得,楚三公主在说起那人的样子时,眉眼一直是含笑的。
她甚至清楚地记得,他鼻尖上一颗不起眼的小痣。
观察的这样仔细,该是偷偷瞧过了多少次呀?
真正见到他时,她却还是忍不住看呆了。
他简直比楚三公主描绘的还要俊俏。
这世上怎么有如此风神俊朗的人呢?
那个在梦境中出现了无数次的人,终于第一次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长岐见过三公主。”
她努力镇定着不让自己失了礼:
“免礼平身。”
她心里越发欢喜起来。
一定是上天垂怜,让她在受过那么多苦楚之后将这世上最美好的东西送到她面前来。
楚三公主在宫外的时间比在宫里多很多,因此大多数时候都是她戴着那张神奇的面具在宫里生活。
她曾无数次幻想着,若是这面具能永远不摘下来多好。
可是她知道,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真正的楚三公主。
而她,也在那一天在这世上消失了。
自此之后,她就是一个透明人,再也不能光明正大的在这世上生活。
好在能陪着他的时间还是很多的,慢慢的,她竟然发现他的心里其实也有她。
面上他虽然对自己恭敬而又疏离,可她却发现背地里,他总拿眼睛偷偷看自己。
她知道他看的不是自己,是真正的楚三公主。
他们从小青梅竹马的一起长大,只是彼此从没透露过心意罢了。
于是她心里开始纠结起来,一方面,她希望他能对自己表露心意,她想亲耳听到他说心悦于她。
可另一方面,她又不想。
因为她知道,即便他告诉了自己。成全的也只是楚三公主。
她永远都只是楚三公主的一个影子。
等到时机成熟,她这个影子也就没有任何用处了。
到时候楚三公主会怎么对自己?
她不由打了个寒颤。
这世上,她是唯一知道她秘密的人,她会怎么对自己显而易见……
这个念头一旦滋生出来便一发不可收拾,自此她每日里生活得如履薄冰,生怕下一刻自己就成了没用的废物。
她开始盼着楚三公主不再出现。
或者,她哪一天在外面出了事才好。
然而,她真的出事了。
她要被嫁去遥远的涂凤国。
她慌了,因为她知道,一旦嫁去涂凤国,她就再也见不到她的萧哥哥了。
于是她赶忙传信,让楚三公主回宫来。
好在楚三公主比她还不愿意。
她说不要担心,这事成不了。
这之后,他便又消失了。再出现时,已是在涂凤国的京城。
但有了楚三公主这句话,她也就不担心了。
楚三公主的本事她还是知道的。
明面上她替楚三公主坐镇宫中,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主。
暗地里楚三公主却以桃夭的身份掌握了不少江湖势力。
凭借着这些江湖上的势力她把朝廷中众多官员握在了手中。
这些事她虽然从未对她讲过,但她知道楚三公主是个有本事的人,甚至在谋划着一件大事。
只要她说不用担心,那这事一定成不了。
即便她真的坐上了前往涂凤国的銮驾。
好在这一路护送的人是他。
这时候的他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他不再将心思都表现在脸上,而是深深藏了起来。
她知道他家里遭逢了变故。
一场败仗,让初出茅庐的他备受打击。
父亲死了,皇帝震怒,萧家在南楚的地位一落千丈,他这个昔日的天之骄子也不得不低下了头做人。
她心里心疼不已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劝慰他。
那夜,他喝醉了酒,一个人溜进了她的房间。
她佯装害怕的将自己缩在锦被里心里却是极欢喜的。
她想着他要是对自己做什么她也认了。
可是他什么都没有做。
他只是在她两步远的地方静静看着她。
淡淡的酒香从他身上扑鼻而来,她觉得自己醉了。
“长岐哥哥……”
她颤抖着轻轻叫了一声。
萧长岐痴迷的看着她这张脸。
“静涵,不要嫁……”
他似是花费了毕生的力气,才将这几个字轻轻吐了出来。
那声音极小,她却听了个一清二楚。
心脏闷雷一般跳动起来,她多想立即答应下来,多想跟着他自此之后天涯海角再不回来。
可是她不敢呀,因为她知道他心里的人并不是她。
他看上的只是自己这张脸。
“唉……我说什么傻话?”
他自嘲的笑了笑。
“臣惊扰了公主罪该万死,公主就当今日从没见过臣吧。”
说完,他便如风一般离开了。就好像他从未出现过一般。
只是空气里残留的酒香告诉她这一切不是梦。
在那之后他再也没有单独出现在自己面前。
可他每日都会亲自守在自己的銮驾之前。
她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心里无比后悔,那日没有将心里的话说出来。
可是说出来又能怎么样呢?她知道他心里怀着仇恨。
她也知道,此次来涂凤国他的目的并不单纯。
可是她不知道,他将用怎样的手段来阻止这场和亲。
一旦和亲,南楚和涂凤两国就不会再起战事,他想要报仇,也就没有机会了。
或者是刺杀?
这里可是涂凤国!
听说那打败了他的人叫做王小豆,就生活在京城里,是国公府的大小姐。
而且还是南楚摄政王的女人。
这就更麻烦了。
国公府本就守卫森严,再加上她是摄政王心尖上的女人,一定会有许多人暗中保护。
贸然出手,他一定会有危险。
她心急如焚,却不知道该怎么帮他。
还没等她想出一个好的对策来,真正的楚三公主便回来了。
她说的什么意思?自己是不是就要没用了?要被一脚踹开?
以后她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若果真离开了皇宫,没有公主的这层身份她还怎么接近他?
他还会再多看她一眼吗?
更何况,公主真的会放她远走高飞吗?
她倚着门框,颓唐的滑坐在地。
后背一阵阵发凉,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
……
王小豆一回到国公府,便倒头大睡。
也不知秦明对国公府的人说了什么,谁也没有因为王小豆的夜不归宿而感到疑惑?
更没有人询问她昨天究竟去了哪里。
等她天昏地暗的睡了一天一夜之后。
终于在第二天的清晨睁开了眼睛。
“啊……好舒服。”
王小豆满足的伸了伸懒腰,守在床边的春喜听到床里面的动静,一骨碌坐了起来。
床幔被拉开,一张喜庆的笑脸出现在眼前。
“小姐,您醒啦?”
春喜的声音又脆又亮,早就候在外面的香梅、香兰听到这暗号推门而入。
王小豆懒懒的坐起身由着她们给自己更衣梳洗打扮。
不过一盏茶时间,她便由里到外变了个人似的,精神抖擞起来。
“今日看着天色还早,那俩小家伙。又要输给我了。”
王小豆想着先去给老夫人行礼,昨天她没有回府来,也不知道老夫人会不会趁机找事儿。
春喜确是笑着道:
“姑娘别忙,今日倒不用去老夫人那里了,咱们直接去夫人院里便可。”
“哦?这是怎么说的?”
王小豆有些诧异,那老夫人虽然不喜欢他们,却在折磨他们这件事上乐此不彼。
哪怕看着他们心里厌烦,也让他们晨昏定省一日不落。
“您忘啦,老爷吩咐过日后不用再去老夫人院里请安啦!”
王小豆这才回过神,不过出去了一日竟把这茬给忘了。
“这几天府里人可还安分?”
春喜自然知道她说的是谁,因此,压低了声音趴在王小豆耳边:
“那位被老爷禁了足,说是让待在自己院子里好好养病,就连文夫人都不能来探视了。”
王小豆倒是大吃了一惊,以往念着那三年的情分王康德对她一向宽和,这次怎么发落起来了?
“要奴婢说国老爷还是疼您,肯定是见着那位这些日子不安分就敲打一二。”
“就该这样,娘亲跟爹爹都不是个不能容人的,她若安分些好好过日子也就罢了,偏偏总是不省心,还总想在老夫人那里挑唆。”
“不过看着也不像是个有城府的,耍不出什么花样来。”
王小豆倒是不甚在意,反而是纳闷起老夫人的反应来:
“老夫人竟然允了?”
“可不是?这里面呀,还有一件您不知道的事呢。”
春喜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
“念秋姐姐就差点栽在这上头了,头上那道口子,现在恐怕都还疼呢,脸上也被打了一巴掌,真真是委屈。”
“什么?竟然还有这种事!”
王小豆当即怒了:
“快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敢动她的人,找死不是?
莫非她离开的时候文氏那里拿那件嫁衣做文章了?
还真是被王小豆猜中了,春喜一五一十地将那日的情形说了出来。
“好在玉荣机灵,知道跑去找夫人,刚好老爷也在,这才没让念秋姐姐吃了更多苦头。”
“念秋姐姐也是个硬骨头,听老夫人院里的喜鹊说,那日念秋姐姐硬是不肯承认自己与人苟且,将脊背挺得笔直。”
“哪怕被打了也不肯往您身上泼一脸脏水。”
“那位可被她气得不轻呢!”
即便如此,王小豆的脸色也没好看多少。
“哼,如此看来,发落的倒是轻了。”
“老夫人肯应允,想必爹爹也花了不少功夫。”
“是呀,等人走后国公爷在屋子里跟老夫人说了许久的话。”
“只不过国公爷吩咐不准上前来,因此,谁也不知道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春喜帮着王小豆理了理衣襟,主仆二人,这才一前一后的走出门来。
“先不急着去母亲院里,我们去看看念秋。”
“是。”
春喜料定主子知道这件事之后一定会去看看念秋的伤势,倒也不意外。
因着受伤,李三娘便指了玉荣在念秋身边照顾。
春喜在门外拍了拍门,没过一会儿,玉荣便小跑着来开门。
“小姐?”
见是王小豆,玉荣不由吃了一惊,赶忙跪地行礼。
王小豆伸手将人托住,硬是没让人跪了下去。
“说了多少次?咱们主仆不兴这些虚礼。念秋呢?她的伤势如何了?”
念秋也已经听到声音,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看见是王小豆忙疾走了几步上前来:
“主子,您怎么到这里来啦?该是奴婢去给您请安才是。”
昨天王小豆回来就睡了,李三娘吩咐不准任何人打扰,她也没敢上前去。
今日原想着王小豆爱睡懒觉,不敢去的那么早,又犹豫着自己这副样子,怕惹得主子伤心,这一耽搁王小豆就来了。
王小豆一眼就看到了她头上的伤,脸颊虽已消了肿,却还是有一个淡淡的手印。
脸色当即沉了下来。
念秋心里咯噔一跳,忙出声安慰道:
“主子千万别担心,奴婢这就是一点小伤,看着吓人罢了。”
王小豆眼睛胀得发酸,若不是自己偷跑出去没能及时给念秋撑腰,她也不用受这样的苦了。
“是我对你不住,原本咱们商量好的事,我却没能及时赶过来。”
“嗨,主子说的什么话?您把玉荣留在奴婢身边就比什么都管用。这丫头机灵的很呢,有国公爷给奴婢撑腰,您看这事儿解决的比咱们预料中的还要好呢。”
这倒是真的,她还是没想到,这一次能直接将文氏禁足。
看来爹爹对这个女人也是失望透了。
想必娘亲以后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罢了罢了……你好好歇着吧!回头我亲自调配些生肌膏给你,喜事将近,可别留了疤才好。”
听王小豆提到喜事,念秋脸上随即染上了红晕。
她听说自己受了伤,竟然巴巴的赶来瞧了呢,多让人难为情。
“玉荣,仔细照看着念秋姑娘,若有什么要用的直接去库房去取,不用知会我。”
玉荣听了忙答应下来,心里也更是对念秋高看了一眼。
她们这些做三等丫鬟的,平日里只能做一些扫洒的粗活,连主子身边都是不能近的。
主子自那日问了她们的名字之后便再也没跟她们说过一句话。
平日里都是念秋姐姐或者院子里的四香她们指派她们这些三等丫头,她们不能近身伺候主子,却是要伺候这些二等丫头的。
说不上伺候,但只要是上头指派下来的活计,不管什么她们都得做。
平日里给四香她们做做鞋袜也是常事。
原本她们这样的,既没背景又没什么拿手的活计,能出头怕是很难。
她本也是个随意而安的性子,主子交待的事好好做就成了,也不想冒尖出头。
哪知这次被指派了这个差事,自己竟然在主子面前露了脸,以后她更得好好当差才是。
“奴婢遵命!”
心下稍喜,玉荣忙应了下来。
“对了,这事你办的好,回头念秋从我私库里取二两银子来,算是赏钱。”
念秋忙应了下来,抬头看玉荣,竟是直接傻了眼。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谢恩?”
念秋知道她是个乖巧懂事的,见她发愣忙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提醒她。
“多……多谢小姐!”
玉荣许是从未得过奖赏,喜的忙又跪了下来。
不过是十一二岁的小丫头,得了赏便高兴的什么似的。
王小豆心下唏嘘,声音更柔和了些:
“地上凉,快起来吧,日后好好当差,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奴婢谢小姐赏赐!”
玉荣这才道谢起身,激动的眼眶都红了。
她们这样的三等丫头,月银才不过五十文,一下子得了这么多钱是小事,问题是主子赏的,那是多大的脸面?
她在小姐妹们面前又能扬眉吐气了。
想到这里,眉眼越发欢喜起来。
王小豆这才离开念秋这里去给李三娘请安。
自己贸然跑出去,也不知道李三娘该怎么担心。
如此想着,心里不由忐忑起来。
待离得那院子近了,脚步便越发慢了下来。
春喜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胆怯的样子,不由揶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