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她才终于点了点头:
“坐吧。”
李三娘含笑在一旁坐下,文夫人的脸却更难看了:
“乡下来的就是乡下来的,一点规矩都不懂,长辈面前都不需要见礼的么?”
李三娘好笑的看着她:
“文夫人又说笑了,你是文家的夫人,我是国公府的夫人,按理说,是该文夫人向本夫人见礼才对吧?”
只要国公的爵位在王康德身上,水涨船高,确实是该文夫人向李三娘见礼才对。
李三娘又被呛了一嘴,只气的心口都疼了起来,偏偏还没办法反驳。
没想到李三娘这么一个温吞的人,也有这样扎人的时候。
她不知道的是,平时也就算了,可只要一触及到李三娘在意的东西,她就比刺猬还要扎人。
如今她最在意的,便是替相公和女儿,守好这个家。
“哼!牙尖嘴利!少说废话!老夫人还是快点把那休书签了!咱们好聚好散!”
不等老夫人答话,李三娘便抢过了话头:
“何须老夫人动手,一个平妻而已,本夫人还是做的了主的,嬷嬷……”
李嬷嬷犹豫的看了看老夫人,老夫人却并没有看她。
此刻的老夫人第一次见到李三娘还有这样的一面,过往种种浮现在眼前,心底里竟生出一丝悔意来。
这些日子因着老夫人对两小只的照顾,李三娘对老夫人也有了改观。
见老夫人还在愣神,她缓缓起身走到老夫人背后,按着以前王康德在家时的习惯帮她轻轻揉捏起肩膀来。
“母亲,有些人要走,是留不住的。媳妇知道您心底里喜欢恋秋妹妹,可咱们也不好耽误别人的前程不是?”
她故意加重了“前程”二字,手下也稍稍用力,老夫人突然一疼,猛的清醒过来。
看向文夫人的眼色,也充满了不善:
“此事事关重大,不是老身一个人能够决定的,且容老身同老爷商议后再给文夫人一个答案。”
这背后,一定有什么缘由,还是看看老爷的看法吧。
老夫人打定了主意,便摆出了送客的态度。
文夫人却是不把休书拿到手誓不罢休,今日这事一定要办成了,否则老爷那里一但事成,岂不是要害了女儿一生?
“那倒是不急,老夫人请便,本夫人在这里等等便是。”
老夫人见她铁了心,脸色也终于是黑了下来。
“好,那文夫人就在这等着吧!”
说完,也不再理会她,低沉着脸走了出去。
李三娘朝她递上轻蔑的一笑:
“呵!夫人爱等,就等着吧,恕不奉陪!”
看着她款款离去的声音,文夫人暗暗咬了咬牙:
“得意什么?有你们哭的一天!”
很快,李三娘便追上了故意放慢了脚步的老夫人,她忙紧走几步赶了上去:
“母亲,出事了。”
老夫人停下脚步,心里咯噔一跳:
“怎么了?是不是德儿?”
李三娘一把握住她微有些抖的手:
“母亲别急,父亲已经出去打探了,事情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李三娘本就是收到老国公的消息才赶来这里的,是以三言两语把今日朝堂上的事说了。
老夫人也并不是没有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便稳住了心神。
“这铁氏的消息怎么得的那么快?”
毕竟曾是一国公主,很快便抓住了事情的关键。
“怕是文家也脱不了干系。先不说这些,既然他们文家铁了心要撇清关系,母亲以为该如何?”
李三娘先前在铁氏面前虽然强势的表达了自己的态度,但文氏毕竟是老夫人选的人,也得老夫人做决断才行。
老夫人颓然的垂下了肩膀,自己这一次,真的是看走眼了……
“你决定就好。你是国公夫人,有这个权利。”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脚步明显虚浮了许多。
李三娘定定的看着她离开,那句“你有这个权利,让她焦躁烦闷了多日的心,终于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在眼泪湿润眼眶之前,她毅然转身回了花厅,又恢复了矜贵的模样:
“让文夫人久等了,适才老夫人交代,这点子小事也不必麻烦老爷了,本夫人做主就成。”
说着,便拿出了李嬷嬷交给她的那封“休书”,轻唤了一声:
“备笔墨。”
“是。”
白芷忙转身出去,吩咐了一个小丫头又重新站回了李三娘身侧。
文夫人眼睛骨碌碌转个不停,这怎么一会儿功夫老夫人就改了主意了?事有蹊跷……
还没等她想个明白,李三娘便就写小丫头送上来的笔墨,大手一挥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文夫人可收好了,免得丟了又要来找上门,咱们可没那个功夫。”
话里嘲笑的意味十足,文夫人脸色一冷,也不等张嬷嬷动手,自己亲自上前将那休书拿在手中。
仔细看了一遍,才又指着那中间的文字:
“我们文家的嫁妆,是不是也该还回来了?”
李三娘轻蔑地瞥了她一眼,吩咐白芷:
“找出小……哦,不,文姑娘的嫁妆单子,一样一样可千万瞧仔细了,可别落下什么。对了,文姑娘在府上用过的东西也一并送了回去吧,咱们府上又不缺这些个。”
一番话说的铁氏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青。
什么意思?合着就他们文家缺这个?
更让她难受的,是她们文家真缺啊!
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头?
算了算了,只要能把东西拿到手就行。
“但愿你们国公府言而有信吧!”
说完,大步走了出去。
李三娘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担忧。
小豆还没有消息,相公又很少有消息传来,府上又出了这样的事,他们王家……
不,他们一定能渡过这个难关的!
很快,国公府便清点了东西,装了几十辆马车,浩浩荡荡往文家去了。
南京城的人看着这么大阵势再一次惊掉了下巴。
这文家,最近可真是热闹啊!
“听说了吗?今日文夫人上国公府要休书去了!”
“啊?这怎么还自请下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