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存幻想盼红颜救助 …

他们正嘻嘻哈哈说着，明哲和彭辉就过来了。张珊先是看着彭辉笑了一下，接着又顺势对他抛了个媚眼，然后就对明哲说：“你两个进去吧，我们走啦。”

再说彭辉在“世外桃源”等待张珊时的情况吧，他当时的心情是既兴奋不已，又忐忑不安。兴奋的是，在分岔路口临别时张珊那妩媚的笑脸和那“就在那里等我哟，不见不散哟”的甜甜的、极富感情色彩的话语，像突如其来的飓风一样，在他的心海里掀起了情感的狂澜。他细细地品味着张珊的眼神、笑脸和话语，于是就自然而然地产生了许多美妙的、甜蜜的、使其血脉偾张的联想——其实，在这里也不能全怪彭辉自作多情，张珊的表情和语言之完美配合后所释放出的挑逗性和诱惑力实在是让人难以抗拒。

张珊不仅美艳绝伦，而且极其聪明。

她的聪慧和高明之处，就是在给彭辉一颗香甜的糖果的时候，很恰当地在糖果里边掺和了苦涩的、使人惊恐不安的材料。尽管这颗糖果本身就是鼠药或者说鱼饵，但掺和了这种特殊材料后，无疑就会大大提高“鼠药或鱼饵”的功效。

彭辉在进行美妙而又甜蜜的联想的时候，轩运那怒不可遏的面孔、那拳打脚踢的凶相，还有同学们那鄙视的眼神、那责骂羞辱的声音总是难以遏制地在他眼前浮现，耳畔回荡。他就像一个渴极了的人，端着一瓢清凉甘甜的水，但水上总是漂浮着许多让人恶心的脏污，只要想张嘴喝水，那脏污就会抢先来到嘴边，吹不开，拂不去，要想喝到水，必须先吞下这些令人恶心的东西。

甜蜜和苦涩联臂，美妙与惊恐携手，它们像两头怪兽，在彭辉的心里狂奔乱窜，把他弄得既像热锅上的蚂蚁，更像被皮鞭驱赶着的磨道之驴，他围着那棵合欢树转了一圈又一圈，每转一圈，他就停留片刻，举目向那两扇锈迹斑驳的铁大门痴痴地望上几眼——他在迫不及待地盼望着张珊的来临——盼望他这个“红颜知己”来保护他拯救他。他围着合欢树周而复始地转着，也不知转了多少圈，望了多少眼，蹂躏了多少零落的合欢花瓣，只看见刚刚下过雨的合欢树下，被他踩踏出了很明显的、不规则的圆圈。

心焦火燎，望眼欲穿的痴彭辉，终究没有看见张珊的身影，却听到了焦明哲的声音——明哲站在大门口，对着彭辉大喊了一声，把彭辉吓了一跳。他扭过头，便看见明哲正向他招手。

“过来，快过来！张珊让我叫你哩！”明哲一边招手，一边喊道。

彭辉低着头满腹狐疑地、惴惴不安地跟在明哲后边走出了锈迹斑驳的机床附件厂的大门，他不知道张珊为什么自己不来而让明哲来，难道是有了什么意外情况，张珊不能来了吗？——直到此时，彭辉还没有意识到，这一切都是他心目中的女神、他痴迷地暗恋着的所谓的红颜知己精心设计的圈套。

明哲带着彭辉走进了欧阳老师的办公室。

“彭辉呀，你肚子不疼啦？”欧阳老师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看着彭辉问道。

“不……不疼啦。”彭辉红着脸垂着头低声说。

“你肚子就不该疼，但是你非要让它疼！唉……”欧阳老师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说，“我也不说什么了，一切你都清楚，咱们到教导处去吧，把问题尽快妥善解决了，高轩运不背黑锅了，你也没有思想压力了。班主任爱护自己的学生，那是毫无疑问的，但我绝不会无原则地袒护你，你要为自己犯的错误承担相应的后果，这些你懂吧？”

“嗯，我懂，我懂！”

欧阳老师领着彭辉到了教导处。老校长和温主任都在。在温主任严厉的审问下，彭辉老老实实地交代了《曼娜回忆录》手抄本的来历以及他偷看的详细经过。

“你这个流氓混蛋，我要把你开除学校！”他刚说完，温主任就怒不可遏地在他的后脖子上抽了一巴掌，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先回宿舍去！等待着处分决定。”欧阳老师皱着眉头对他说。

他走了以后，老校长说：“咱们先研究一下对彭辉同学的处分意见，然后报派出所和团县委——温主任，你先说说，拿出你的意见”

温主任不假思索地说：“既然派出所和团县委已经插手，那就足以说明这种事件的严重性，也说明上级有关部门对此事的重视程度——噢，前一段时间我还听说过一件很荒唐很骇人听闻的事，说是上海某中学的一个学生，因为偷偷看了《少女之心》淫秽手抄本之后，膨胀，难以忍耐，竟然不顾人伦，丧失人性，对其亲姐姐图谋不轨，模仿书上描写的行为和情节，对他姐姐耍流氓，他姐姐不从，他就对其姐姐施暴。他父亲知道此时后，肺都快气炸了。但又不能大吵大闹，家丑不可外扬呀！怕丢人嘛！于是就和他的哥哥合伙把他弄在房间里，捆绑了他的手脚，狠狠地揍了他一顿。可是，他不仅不感到羞愧可耻，不仅不思悔改，反而迁怒于亲人。有一天，家里只剩下他们姐弟两人的时候，他就以突然袭击的方式，在亲姐姐肚子上捅了一刀……哎呀，你说可怕不可怕。所以，我的意见是开除学校，直接将其送到少管所去。”

欧阳老师说：“这种处分我觉得不妥。上海某中学这种情况的有关报道我也看到过，属于个案，我们不能把个别案例，特殊情况作为处理这种案件的唯一依据，这也不应成为学校动辄开除学生的理由。我们学校就是教书育人的地方，我们的教育方针，应该使受教育者在德育、智育、体育几方面都得到发展。德育排在首位，这就充分说明学校对学生进行思想品德教育的重要性。如果对思想品德有了问题的学生动辄开除，那何谈德育教育。总之，我认为动辄开除学生不应是我们学校德育工作的选项。”

老校长微微点了点头说：“欧阳老师，那就说说你的建议吧。”

“我的处理意见是1、给予该同学警告处分；2、让该同学写一份深刻的检查，再写一份保证书，检查和保证书一式两份，一份交给班主任，一份交给教导处，以观后效。”欧阳老师说。

“这样不行，太轻了，对他没有伤筋动骨，没有触及灵魂，对别的同学也起不到杀一儆百的作用，我们绝不能心慈手软，养虎为患，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温主任一脸凝重地说。

老校长沉思片刻说：“你们两位的建议都有一定道理，只是考虑的角度有所差异，我是这样的意见，你们看是否妥当。1、对彭辉给予留校察看处分；2、让他写一份深刻的检查和一份保证书，检查和保证书一式两份，班级和教导处各存一份；3、通知其父母，与学校配合，对其进行严厉的批评教育，目的是要学校与家庭联手，加强对其监督监管力度。”

最后决定采纳老校长的处理意见。

再说彭辉，他回到宿舍后，如坐针毡，惊恐不安。“你这个流氓混蛋，我要把你开除学校”这句话一直在他耳边回响。他急切地想见到张珊，让其兑现承诺，向温主任求个情。可是同学们都正在教室上课，他哪里敢进教室去喊叫张珊呢？他感觉自己像被猎人追赶的走进死胡同的兔子，无处躲藏，无法逃遁；又感觉像被判了死刑，即将押赴刑场执行枪决的罪犯，在极度恐惧中又幻想奇迹的出现——突然的大赦令使自己得以赦免，或者突然有从天而降的侠客骑士来劫法场，把自己救走——哦，这不是幻想，这是完全可能的——不，不是可能，是肯定的，这侠客就是张珊，因为她说过，她会兑现承诺的，她肯定会向温主任求情，我不会被开除学校的……

他一会儿仰面直挺挺躺在床上，一会儿又坐在床沿上，一会儿斜倚在架子床的立柱上，一会儿又双手抱住头蹲在地上……

他是焦虑恐惧，又满怀希望……

“哎呀，妈呀！”彭辉突然喊叫一声。原来他是想坐在床上，却坐在了空处，在距床沿还有一拳头的地方，他的屁股重重地落了下去。他长长叹了口气，呲牙咧嘴地摸着生疼的屁股缓缓地站了起来。

“彭辉，你到教导处来一下。”他刚刚站起来，欧阳老师就推开了宿舍的门。

彭辉跟在欧阳老师后边来到了教导处，温主任严肃地宣布了对他的处分决定。听了处分决定后，他顿觉轻松了许多，尽管“通知其父母”这一条让他感到有点担忧，但毕竟学校不开除他了。他想这肯定是张珊替他向温主任求情了，张珊果然没有食言，看来张珊是真心关心我——痴情的彭辉心里忽然就有了温馨的热乎乎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