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窑洞里恩师致歉意 …

欧阳老师接到教导处关于撤销对秋燕的处分通知后，就立刻指派彩萍和晓娟到秋燕家里请她复学。可是，她们两个没有完成任务。她们对欧阳老师说：“秋燕看起来情绪很低落，她不想再上学了，态度很坚决，无论我们怎么说，好像都不能使她改变态度。”

欧阳老师听罢，深深叹了口气说：“秋燕这孩子自尊心太强了——哎，明天咱们三个去吧，不信把她请不来——好苗子呀，也有好机会呀，不上大学真可惜了！”

翌日早上欧阳老师与彩萍、晓娟又到了秋燕家。他神色凝重地对秋燕的父母说：“二位老人家，非常抱歉，学校之前对秋燕作出的处分是错误的，现在学校已经撤销了对她的处分，我代表学校向你们表示深深的歉意！同时，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学生，让她受辱受屈，我深感遗憾，真是对不起了！我诚挚希望秋燕能回到学校继续读书。”

秋燕的父亲看了看欧阳老师，很感动地说：“谢谢老师，你真是个大好人！”然后又看着秋燕说：“燕儿，要不你就到学校上学去吧！”

秋燕抬起头对欧阳老师说：“欧阳老师，还有彩萍、晓娟，谢谢你们！让你们费心了。可是我现在脑子很乱，我再考虑考虑吧！”

欧阳老师很关切很诚恳地说：“秋燕，不愉快的事情不要一直放在心上，那是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再说，一个人在社会上难免会被误解被冤屈被无辜伤害，关键是要以良好的心态和豁达的胸怀来对待误解和伤害。你看，像我这一类人，在和中，挨批受辱，甚至于遭到毒打，连家人也受到牵连……哎……我们蒙受的冤屈、遭受的折磨，那真是不堪回首难以言喻，可我现在还不是照样快快乐乐地工作和生活吗？想开一点啊，在心灵深处删除所有的不快和担忧，轻装上阵，满怀希望地向前看。你智力很好，功底也好，只要好好学，考个好大学没问题。如果你还有其他顾虑，不想在一中读书，我可以通过关系让你到二中去或者其它的社办高中，总之，只要你想上高中，我是一定会帮助你的。”欧阳老师的真情让秋燕和他的父母都非常感动，就连坐在旁边的彩萍和晓娟也被感动得眼眶湿润了。

秋燕含着眼泪，用感激的目光看着欧阳老师说：“嗯嗯，老师，我很感谢你！我……我……”

秋燕泣不成声了。

“不过，也不着急，你先在家里调整好心态，好好想一想，过几天我让彩萍和晓娟再来看你——哦，对了，我这里还有一本书，是苏联作家奥斯托洛夫斯基的小说，很好的，你没事的话可以看看。”欧阳老师说着就从挎包里拿出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递给了秋燕。

秋燕双手接过书，眼泪汪汪地说：“谢谢欧阳老师，我会认真看的，我……我一定要认真看……”

“嗯，好，好好看看，要从主人公保尔柯察金的身上汲取营养，学习他那种顽强坚韧的意志和热爱生命热爱生活的精神。学习他那种勇于战胜困难尤其是战胜自我的毅力。”

“欧阳老师，我记得里边有句名言是：人的一生应该是这样度过的：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羞耻。”彩萍说。

“对，这句名言我们都应该作为座右铭，牢牢记住，并执着地践行。”欧阳老师笑了一下说。

“秋燕，你是今天去学校呢，还是过两天去？反正是你迟早非去不可，有欧阳老师支持我们，我和晓娟就非把你弄去不可，下一次我们就多叫几个人，抬也要把你抬到学校。”彩萍搂住秋燕的肩膀摇晃着说。

晓娟“嘿嘿嘿”笑了笑说：“就是的，下次我们拿着绳子，把你捆着去……”

欧阳老师笑了一下说：“好，你们有这个决心就行，任务就交给你们了——不过，我想不需要你们费那么大的劲，到时候秋燕一定会高高兴兴地来的。你说呢？秋燕！”

秋燕点点头，带着感激的表情“嗯嗯”了两声。

“好吧，那咱们就走吧！”欧阳老师和彩萍、晓娟站起来与秋燕及其父母做了告别。

三天之后，彩萍和晓娟奉欧阳老师之命再次来请秋燕，可秋燕家的门上挂着一把大铁锁，问了邻居后才知道，秋燕一家人昨天坐火车到河南她外婆家去了，至于什么时候回来，谁也说不准。之后的一个星期天，轩运和张珊也去了秋燕家，但门上依然挂着大铁锁，邻居依然说不知道啥时候回来。

欧阳老师、张珊、轩运及秋燕的一些关系好的同学，都盼望着她能够早点复学，但因为没有通信地址，无法联系，也是干着急没办法。随着时间的推移，关于秋燕复学的事情也就很少再有人提及了。

转眼已到了春天，地里的麦苗已经返青。放眼望去，坡岭坳沟到处都是绿意盎然。向阳的土崖上，各种不甘寂寞的小草，也奋力挣扎着，把自己稚嫩而纤细的身躯，裸露在融融的春光里；小小的油菜花儿，在这沟壑纵横的黄土高原上，也早早地开放了，这儿一大片，那儿一小簇，灿烂而不谄媚，小巧却也别致。如此的初春美景，田野风光，本可以悦目娱心使人心旷神怡。然而，此时的轩运却对眼前的景色视而不见，无动于衷。他推着自行车，弯着腰低着头，在陡峭的坡道上匆匆行走着。

他是要到柳树峪学校去了，因为彭辉告诉了他有关秋燕的重要消息。

那次黄色手抄本事件后，彭辉也转到二中读书了——虽然学校只是给了他一个处分，并没有开除他，但他的父母到学校来了以后，教导处温主任说的话很不好听，严重伤害了他父母的自尊，再则，他父母觉得儿子在一中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已经给同学和老师留下了极其不好的印象，这里的环境对儿子学习、成长都不利，所以，彭辉的母亲就托了教育局一个关系把儿子转到了二中。

彭辉到了二中没多久，张珊也转到了二中。当他第一次在二中校园的林荫道上见到张珊时，他真是喜出望外，欣喜若狂。他心里想，这就是缘分啊，缘分就是这么巧，这么奇，这么难以预料。可惜，他总是热脸蹭着冷屁股，张珊始终不拿正眼看他，不把他当回事儿。和他说话不是脸色凝重冷言冷语，就是鄙夷蔑视挖苦嘲弄。渐渐地彭辉的剃头挑子一头热，也就冷了下来，只是偶尔怀着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心理，自言自语地说，张珊，你清高个屁呀，傲慢个屁呀，谁不知道你和高轩运那些见不得人的破事呀，在别人面前装蒜，见了高轩运你就像妓女见了嫖客一样讨好、谄媚，可人家不一定真喜欢你呀，说不定人家真正爱的是李秋燕——哼，你个傻逼……

彭辉虽然转学到了二中，但他这个好女色、善猎奇的家伙，还是通过好多渠道对一中所发生的“奇闻异事”了解得很清楚。他知道轩运、秋燕、张珊之间所发生的一切，在他的下意识里，就是希望轩运能把张珊给抛弃了，然后死去活来地去爱李秋燕。

这是个星期三的下午，彭辉在电影院门前瞎转悠，一会儿看看海报，一会儿扫视着进进出出的那些人，其实他不进影院里边，并不是因为他口袋里缺少那几毛钱的电影票钱，只是因为今天的电影是《永不消逝的电波》，是战斗片，不是爱情片，他最爱看的是纯爱情片，退而求其次，像什么《女飞行员》之类的影片他也爱看。所以他今天也就是在这繁华热闹的地方凑凑热闹，欣赏欣赏打扮得花里胡哨的美女罢了。

轩运则恰恰相反，他最爱看的就是武打片或战斗片——写到这里，我突然就想起了一个问题：在现实生活中，情场得意的人是不喜欢看爱情片的，因为他们觉得电影里的爱情还不如自己的爱情浪漫刺激；而在现实生活中情场失意的人，他们是喜欢看爱情片的，因为他们在电影里寻找浪漫和刺激——尽管她们知道那是画饼充饥甚至是饮鸩止渴——也许我这是谬论。

轩运先是看看电影海报，然后就准备购买电影票，就在此时，彭辉看见了他。

“嗨，高轩运，轩运！”彭辉大声喊道。

轩运回过头一看，有点惊讶地说：“哎哟，彭辉，来看电影了？”

“不想看，战斗片，没意思。”彭辉显得毫无兴趣。

“噢，闲逛逛？”

“嘿，瞎转悠——噢，轩运，看见你才想起来了，有件事给你说一下。”彭辉突然显得兴趣盎然。

轩运坐在电影院门前的水泥台阶上，耐心听着彭辉给他讲述有关秋燕的情况。大致内容是：元宵节过后，也就是正月十七吧，秋燕在她的一位初中老师的推荐下，到柳树峪小学当了民办老师，和彭辉的妈妈朱老师一起教四年级，朱老师教数学，秋燕教语文。前一个礼拜天，朱老师回到家里就和彭辉谈起了秋燕。她说，秋燕这个孩子整天沉默寡言的，除了在教室上课，就是独自坐在房子里发呆，从来不与其他老师在一起聊天。有好几次她还发现秋燕在偷偷地流眼泪。

“哎，轩运，从我妈说的情形来看，李秋燕好像有什么很伤心很痛苦的事情……”彭辉最后说道。

轩运脸色凝重，他没有回应彭辉的话，他只是紧抿嘴唇，皱着眉头，望着远处发呆。片刻，他眼中有了一层薄薄的泪雾。

“走啦！”轩运突然撂下这两个字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