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倾吐心声感动丁丽 …

高轩运在家休息了三天后，觉得好多了，于是他就又急急忙忙来到了医院。张珊这个病房的那个中年女病号已经出院了，现在只有张珊一个病号。

张珊正沉沉地睡着。她的父母都在病房里，王洁玉、独孤若兰也在——张珊住院后，她好多的闺蜜都来看望过了，看望过后，一般就不会再来了。只有洁玉和若兰是每隔一两天就来一趟。轩运与他们打过招呼后，张珊的母亲丁丽就轻声把轩运叫了出来。

他们坐在医院花坛旁边的条椅上。

“你着急来干啥？你看都把你累垮了，你该在家再休息几天！”。她看着轩运说。眼神和语气中满含着疼爱和感激。

“没事的，歇两天就好了——唉……我在家也着急的不行。”轩运低着头说。

丁丽低头沉思了片刻，好像有点涩难地说：“轩运，阿姨问你个事儿，你也不要紧张，阿姨只是问问。”

轩运疑惑地看着丁丽，点着头“嗯”了一声。

“你们在一起有几次了？”

“我们在一起？”对于这个意料之外的突然的问题，轩运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不解地看着张丽嗫嚅着。

“我是说你们发生过几次那个……那个……那种性关系？”丁丽好像也有点难以启齿。

轩运的心里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他的额头上突然就渗出了虚汗。她没想到，张珊的母亲竟然知道了那事儿。

“阿姨，我……我……我们是第一次，并且没……没……没有……我们没有……”轩运吞吞吐吐地说。

“轩运，你不用惊慌和紧张，我只是问问，没有别的意思，我不会……”

“阿姨，是珊珊告诉你的吗？”

“不是，是我洗她的裤头时发现上边有不少精斑，我想可能——唉……不说这些了，不说了……”

他们都低着头，气氛有点儿尴尬。过了片刻，丁丽干咳了一声说：“轩运，听说你考得很好，志愿报了哪几所高校？”

轩运低着头不吭声。

“轩运，你咋了？刚才阿姨问的事儿，让你很不舒服吗——唉……轩运，你别在意，阿姨丝毫没有责怨你的意思，只是……”

轩运缓缓地抬起头，看着丁丽说：“不是的，阿姨，我只是想给你说我不想上大学了！”

他声音不大，但语气很坚决。

“不想上大学了！？为什么？”丁丽吃惊而疑惑地问道。

轩运低头沉默。

“为什么呀？轩运，你倒是说话呀！”

轩运依然低头沉默。

“是因为珊珊吗？”

轩运抬头看着丁丽，抿着嘴唇，微微地点了点头——他的眼里含着泪花。

“简直是胡来哩！金榜题名，登科及第，自古以来都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你怎么能轻易放弃？再说，你不上大学了，珊珊就能站起来吗？她的病就能好了吗？真是糊涂极了，再不要有这种想法了！”丁丽显得很生气。

“阿姨，我知道，我上不上大学与珊珊的病能不能痊愈并没有什么关系，但是我不上大学了，我就能陪伴珊珊，照顾珊珊。”轩运眼里含着泪花说，“珊珊是爱我的，爱得很痴迷、很执着、很痛苦。她不顾一切地爱着我，她为我付出了很多很多，她为我吃的苦、遭的罪、忍受的煎熬和痛苦，我无法用语言表达，但我心里很清楚，这次她为了我又……”轩运泪水涌流，哽咽难语。他擦了一把眼泪，停顿了片刻又说，“在珊珊遭遇这样的灾难的时候，我绝不会离开她半步。我要时时刻刻地陪在她身边，照顾她、安慰她，用我全部的真挚的爱，消除她因身体残疾而带来的痛苦和绝望。我还要为治疗她的病尽心竭力。如果我的痴情和努力，能感动上帝，也许就能出现奇迹；如果天不怜我，回天无力，那是我命中注定，我不怨天不怨地，我就只一心陪伴着她、呵护着她，不论遭遇什么样的灾难困厄，我都……”

丁丽早已泪雨滂沱泣不成声了。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她突然一下把轩运抱在怀里，双手不停地在他的后脑勺上和后背上抚摸着说“轩运！轩运！我的好……好……好孩子，你……你……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他们相拥而泣。片刻后丁丽拿出手绢，擦着轩运脸上的泪水说：“轩运啊，阿姨做了不少错事，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如今想起来就痛苦、就懊悔，肠子都悔青了……”

轩运抬起头用自己的泪眼看着丁丽的泪眼，哽咽着说：“阿姨，你没有错，你一点儿都没有错。母亲疼爱和保护自己的女儿，排除一切可能对自己女儿身心构成威胁或造成伤害的风险，那是天经地义情之所至，那正是最深挚的母爱的表现……”

“轩运，阿姨真没想到，你竟然这样懂事、这样善解人意、这样重情重义，怪不得珊珊爱你这样深这样痴迷。”丁丽又抱住轩运的头哽咽着说，“可是……可是……珊珊很可能一辈子就只能躺在床上或坐在轮椅上了，她……她……她残……残废了……”

丁丽低下头停顿了一会儿，又抬起头对轩运说：“你这样聪明，这样优秀，你有很好的前途，你的人生应该是辉煌的，怎么能因为一个残废人而耽误了你的前途、毁了你美好的人生呢？你一定要上大学，千万不敢心血来潮感情用事，你要彻底打消放弃上大学的念头。否则我们会心里不安的、会终生感到愧疚的，并且我想珊珊也绝不会答应你这么做的……”

“阿姨，你说的我都知道了，但是我注意已定，不会改变的。我反复考虑几天了，并不是一时心血来潮感情用事。并且，要想有所作为出人头地，要想成功和辉煌，有多种渠道，上大学并不是唯一的选择……”

“阿姨、轩运，你们赶紧到病房来，珊珊哭着要见你们！”丁丽和轩运正说着话，若兰急匆匆跑过来喊道。

他们一进病房的门，张珊就伸着胳膊哭着说：“妈！妈！你过来！过来……”

“怎么啦？珊珊，你怎么啦？给妈妈说！”丁丽急忙扑到了床前，抓住了女儿的手。

“妈，直到现在，我的腿怎么一点知觉都没有呀？连大小便都没有知觉呀？我的脊髓是不是受损严重了？我要瘫痪了吗……”

“不……不……不是的……不是那样的，珊珊，只是砸得重了，过段时间就……就……就会好的……会好的……”

丁丽虽然强忍着巨大的痛苦竭力控制着自己，但她坚强的意志最终还是被汹涌的感情浪潮摧毁了——这个自负、高傲、强势的女人，面对女儿深重的灾难，她的意志竟然如此的不堪一击——她紧紧地抓着女儿的手，趴在床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只是呜呜咽咽地哭泣着。

张珊的爸爸，还有洁玉、若兰都含着眼泪、带着哭腔哄骗着张珊、安慰着丁丽。他们说话的语气和用词虽然略有不同，但意思却是完全一样的，那就是：张珊的腰部只是被砸得重了，不会瘫痪的，肯定不会瘫痪的，治疗一段时间就会痊愈的。

轩运站在床前，低着头，皱着眉，一声不吭，只有泪水在眼里直打转转。

“不！你们骗我，你们都在骗我！我已经想了好几天了。柜子正好砸在我的腰上，我的脊椎骨恐怕断了，脊髓受损严重，我知道那是会瘫痪的……我……我……完了……完了……彻底完了，再……再……再也站……站不起来了……”

张珊使劲地摇着头，嚎啕大哭。

轩运弯下腰低着头，双手捧住张珊的脸，哽咽着说：“珊，我不会骗你的，我告诉你，我把实情告诉你”。他的泪水滴落在张珊被汗水润湿的头发上，又滴落在张珊的额头和脸颊上，他的泪水和张珊的泪水融合在一起，他用手轻轻地擦拭着张珊脸上的他们融合在一起的泪水。然后他又抬起头，擦着自己的泪水说：“叔叔、阿姨，咱们不能也不必再瞒骗珊珊了，她那样聪明，她什么都会想到的。再说，我们也不能一直这样瞒着她，她终究是要知道的。现在主要是让珊珊如何面对现实，配合医生治疗。”

张珊的爸爸没有吭声，只是点了点头。丁丽则哭泣说：“可是……可是，珊珊她怎么能受得了这么大的打击呀！她受不了呀……她……她……她哪里能受得了呀……”

“叔叔、阿姨，我想和珊珊单独谈谈，可以吗？”轩运擦着眼里的泪水说。

轩运的话似乎让他们都感到意外。他们几乎是不约而同地用疑惑不解的目光瞅着轩运。

“我想这样也许会好一些。”轩运低着头说。

丁丽看着轩运，目光中有些许的疑惑，但更多的是信赖与期盼。她还想说什么，但还没来得急开口，张珊的爸爸就说：“这样也好，这样也好，那我们到外边去吧。”

张珊的爸爸轻轻地拉着丁丽的胳膊向病房外面走去，若兰和洁玉也低头跟在后面。临出病房门的时候，丁丽又扭过头对轩运说：“轩运，你好好给珊珊说说，好好说说，啊，她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