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隔天,在目送时渡去西区上班后,蔺烟这才回到府院内,一边想起了什么,便向陈安旁敲侧击:
“陈叔,昨晚时渡回来是不是也没提前跟你说过啊?”
陈安跟在一旁,听到这话微微笑着颔首:“是啊殿下,属下也是被先生回来的动静惊醒的。”
说起来,时先生一直以来都表现得很斯文从容,好像对天大的事情都并不怎么在意的样子。
但就在昨晚,时先生就好像得知出了什么要事,风尘仆仆从西区那边赶回来的。
并且,赶回来的第一时间还特地找陈安询问,关于蔺烟殿下昨日一整天下来的行程,蔺烟殿下是否遇到了什么棘手难办的事务,以及蔺烟殿下回府有没有什么异常等等。
当时在得到陈安一番巨细无遗的解答后,他们时先生这才煮了碗面上楼去了。
蔺烟从陈安这边得知了时渡确实是意外提前回府,又联想到昨晚跟时渡的亲吻……
不由轻轻抿住被时渡反复按压舔`舐过的唇角那里。
总有一种那里还酥酥麻麻的错觉。
尽管知道时渡只是纵容由着她胡来,但还是觉得空气里都是她渗出的丝丝缕缕的玫瑰甜香。
那代表了她好转的心情。
也正因此,她今日回到军部后,第一时间便整理好相关证据,派了副官章一瑾,将宋知绵连人带检测报告一并送回了第七星系。
并亲自致电了王后——
“人我送回去了,相关证据我也保存了备份,我知道母后和父王关系向来不和,父王也一直在找寻母后的把柄。”
“蔺烟,你知道你在跟本宫说什么吗?”
蔺烟顿了顿,面无表情地接着提醒道,“儿臣拨打这通星电,是想提醒母后,如果不想父王看到这两份检测报告,那么请母后以后管好自己。”
“您也知道,儿臣这四年什么坏事都干过,最是睚眦必报,如果再有下一次,儿臣必不再轻易揭过。”
冷冷说完这话,不等星电那头再说什么,蔺烟直接掐断了星电。
接下来,蔺烟照常处理基地上的事务。
大概是在中午过后,章一瑾上来向她禀报,“殿下,太子过来了。”
“大哥?”蔺烟微微诧异,点了头说,“让太子殿下进来吧。”
不多时,章一瑾领着太子殿下进到了蔺烟的办公室,并端上了茶水,这才退下。
“大哥,是出了什么事吗?”蔺烟很是清楚,如果不是出了什么要紧事,太子应该是不会特地找到联盟一军这边来见她的。
“嗯。”太子殿下也没再和她嬉皮笑脸,把带过来的探测器数据文件给她看,一边接着说。
“蔺小四,azu座星系的事情你听父王说过了吧?”
蔺烟当然记得那支被囚困于azu座星系的畸化变异人军队,一边翻阅手上的文件,语气间都透着一丝烦恼。
“记得的,就是因为这个,父王一直打时渡的主意,要我利用时渡繁殖后代。”
太子刚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闻言一愣:“啊?”
“真的啊。”蔺烟说到这个就很气,“要不是大哥你跟王妃嫂嫂已经有了一个孩子,父王肯定要天天找时渡麻烦,逼着他听那些他不愿意听的事情。”
别说时渡了,换成是她也气啊。
人时渡以前好歹是赫州的少帅呢,父王天天逮着要他去想着为蔺烟殿下繁殖优良基因后代的事情,这不是在羞辱时渡吗?
过去她忘记的那四年里她在想什么她暂且不得而知,但现在的她很清醒,反正她以后是坚决不会再让父王因为这种事情为难时渡了。
“这样啊,父王还真是……”太子无可奈何地笑了笑,“算了,先不提这个,我今天找你来,是想跟你谈谈azu座星系的事情。”
蔺烟这才把注意力重新放回手边的文件上,“我大概扫了一遍的数据,好像是这几天azu座星系附近检测出了异常强烈的波段频率?”
“对的,蔺小四,你还记得吗?其实半年前azu座星系也突然出现过一次异常的波段频率,你当时只跟我提了一嘴,毕竟这种事情传出去肯定会引起外界恐慌的,所以你那会自己秘密去azu座星系附近巡航了一次。”
“虽然知道你巡舰经验丰富,但面对的毕竟是危险的azu座星系,我不太放心得下你,那两天给你接连拨打了好几次星电,你都没有接,我那时甚至都想向父王请命去那边找你了,但就在两天后,你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说来也奇怪,你那次回来的时候,身边好像还带着时渡……”
“哦对,我仔细回想了下,那天之后,整个帝国不是传得沸沸扬扬的,说你把时渡的腿打断了吗?那些传闻,好像就正好是在你巡航回来之后开始散播来的……”
蔺烟好半晌都没有讲话。
手里的文件攥得有些用力。
接下来,她尽量让自己拉回神来,和太子商议了这次安排的巡舰队等事项。
一直到太子离开,蔺烟才慢慢坐了回去。
同时一些话,在脑海里,反复倒放。
“时渡的腿是以前就被你弄残的。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只隐约听说,半年前时渡有一回企图逃离联盟,被你发现了,回来以后腿就断了……”
“说来也奇怪,你那次回来的时候,身边好像就带着时渡……那些传闻,好像就正好是在你巡航回来之后开始散播的……”
……
在一阵沉默过后,蔺烟将智脑加尼开了机。
“加尼……你现在能检索到半年前我去azu座星系附近发生的事情吗?”
加尼:“殿下,加尼还没有修复正常,暂时只能通过您的专属战舰航线检索出您那段时间去过以下地方——”
蔺烟盯着光屏上跳跃出来的几个星球名字,最后把目光停在了那个名为【斯特尔星】的星球上。
蔺烟对azu座星系相关的资料格外关注,自然记得这一颗处于azu座星系附近的星球。
“我当时,在这个星球停留过?”
“根据加尼整合的数据检索到的,就是这样的殿下。”
蔺烟感到荒谬:“根据资料,这个星球在半年前,也就是我过去巡航的那天遭受到azu座星系附近产生的强烈波段射线,几乎是在半个小时内爆炸陨落,我如果真的在那里停留过,怎么可能活得下来?”
那样强烈到可以摧毁一整片星系的波段射线,她如何能逃得出来?
突然……蔺烟想到了什么。
搁下手头上的文件,蔺烟起身下楼。
目标明确地去到负一层荒弃的那些战舰里,通过加尼的检索,迅速找到了半年前被她荒弃的那一艘战舰。
用她的指纹打开了战舰,进入驾驶舱。
根据【斯特尔星】爆炸的时间,蔺烟把进度条精确拉到了那个爆炸时间点。
然后,光屏上出现了这样的一幕画面。
映入眼帘的。
是她和时渡同时坐在驾驶舱的主副座位上,光屏里的蔺烟微微低着头,似乎正在检阅一份什么手册。
而就在这时,战舰远处一段灼目到能够焚毁一切的波段射线以难以想象的光速冲击过来。
根本给不了蔺烟任何反应的时间。
蔺烟看着光屏里的自己,手心开始渗出冷汗。
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还能在被这样的波段射线冲击下活下来?
而在下一秒,她得到了答案。
光屏里坐在副座上的时渡,比蔺烟更快发现了那一段冲击过来的波段射线,只见时渡瞳眸涌现一抹绿色极光般的精神力,形成的一圈半透明的幽绿色保护屏障,以最快的速度将蔺烟护在其中。
下一秒,轰——
是波段射线冲击波带着摧毁一切的力量席卷而来。
蔺烟只来得及看到时渡站起来将她护住。
甚至没有能够看清楚时渡有没有来得及为他自己筑起保护屏障,光屏就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类似白色雪点的噪点。
滋啦几声后,光屏彻底暗了下去。
蔺烟怔怔地,好半晌才从这段光屏画面中抽过神来。
所以。
时渡的腿。
是为了救她,才出了事的吗?
……
从联盟军基地离开后,在回府的途中,蔺烟想了很久,还是给赵汲雨拨去了星电。
“殿下?”
“赵汲雨,”蔺烟一字一顿叫了他全名,“之前给时渡的腿做检测的时候,你说只要正常接受康复治疗,就可以慢慢痊愈恢复。”
“是,是啊。”
“被azu座星系附近的波段射线创伤过也能正常痊愈恢复?”
话音刚落,赵汲雨缄默住了。
几秒后,赵汲雨问:“……殿下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蔺烟冷着脸把她刚刚在荒弃的战舰上看到的光屏画面告诉了他。
赵汲雨闻言一愣,“那也就是说,时渡这腿还真不是你弄断的啊。”
大概是察觉到星电里蔺烟的呼吸渐沉,赵汲雨只好说,“这件事我也不太清楚的,还不是殿下你前阵子心血来潮突然就说要把时渡的腿治好……”
“然后吧,紧接着时渡就特地过来找了我,把他腿伤的特殊情况告诉了我,让我瞒着殿下你,骗殿下说是可以正常治疗康复。”
“我本来还以为……是殿下您想用这事挽回一些自己这四年以来在外界的形象,才找时渡来跟我说这些,我也就……配合着殿下你演了这一出……”
话音刚落,蔺烟一口气没顺上来,直接挂掉星电。
回到了蔺府时,已是入夜。
蔺烟把所有佣人遣退出去,沉木着脸,自己独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动不动。
直至玄关那边传来轻微的轮椅转动声。
过了片刻,是从西区下班回来的时渡驱动轮椅缓缓来到了客厅这边。
灯没完全开着,笼罩在客厅里头的光线昏暗。
时渡开了灯,又将系统温度往上调了一些,这才来到蔺烟身边,“殿下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蔺烟听到这道一如既往清冽动听的声音,像是终于回神过来。
她抬起眼睛,闷不吭声地盯着面前的他。
过了一会,忽然开口:“你把衣服脱了。”
时渡视线在她脸颊上不疾不徐扫过,“现在吗?”
蔺烟闷声地:“嗯。”
时渡目光深了几分,但也并未多说什么,温声应了一声“好”,便当着蔺烟的面,取下外套,再解开领带,一颗一颗解开衬衫纽扣,把衬衫脱了下来。
最后,再把脱下来的衣服整齐叠放在一旁。
这才重新抬眼笑,“殿下,这样可以吗?”
蔺烟直勾勾盯着他心脏上方的烟火纹身看了看,目光又一点一点往下移动。
看到了他紧窄结实的肌肉线条,和优渥流畅的腰廓弧度。
没由来的咽了咽喉咙,想起正事,又觉得鼻尖一酸:“还有裤子。裤子也脱了。”
时渡看着面前的蔺烟鼻尖红红地喊着要他脱裤子的表情,墨眸闪过一丝无奈,只好推移轮椅来到她面前。
像是怕吓着她,说话的口吻都比平素里还要温柔几个度,轻轻地问:“殿下怎么了?”
蔺烟唇瓣微微抿住,也不吭声,就只知道望着近在咫尺的时渡,怔怔地掉泪。
很快,颤巍巍的玫瑰花瓣就落在了时渡身上。
花瓣边边沾带着潮乎乎的泪。
时渡似乎这才意识过来情况不对,眼底快速凝起一层薄冷的光,又竭力压制下来。
他伸手捧着蔺烟的侧颊,指尖在她颊边轻轻抚摩,低声哄:“殿下不哭。”
视线又上下扫视她的身体,“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时渡拉起她的手检查了一下,又去检查她另一只手,声音还是很温柔,“我看看,是哪里疼吗?”
“不是。”
蔺烟抽了一下鼻子,把手从他手里缩了回去。
时渡跟着重新抬起眸,像是在问:那怎么哭鼻子了。
蔺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又在时渡跟前掉眼泪了这回事,便生硬地偏开头,顾左右而言他:“时渡,今天好像很冷。”
时渡停顿了一下。
而后,伸手把蔺烟轻轻圈进怀里。
“现在还冷吗?”
蔺烟趁机伸出两只手抱住他的腰,并把脸贴近他的胸口位置,声音还沾着一些模糊齿音:“嗯,要再抱紧一点才不会冷。”
时渡什么也没问,顺着她的意思,把人抱紧了。
隔了小半晌,蔺烟占够便宜了,情绪也不闹了,才红着脸从他怀里退出来,看到时渡上半身还光着,更是呐呐地:“你……要不要先穿上衣服?”
时渡:“……好。”
蔺烟看着时渡重新穿好衣服,这才闷闷地告诉了他今天所得知的事情。
时渡听完,似乎是思忖了一些什么,垂下眼睫,语气变得有些低淡:“殿下是因为这个事情才哭吗?”
蔺烟面色一涨:“重点又不是我哭!是你不仅骗我,还联合着赵汲雨一块骗我。”
时渡淡哂,动作温柔的给蔺烟擦了擦眼睛,徐徐地“嗯”了一声讲,“这个事情有些特殊,只能暂时让殿下背锅了。”
“而且——”时渡重新抬眸,眼睛温润干净,“殿下那时候也是默许了的。”
“那我又不是在意这个,我在意的是,你的腿……”
说着,蔺烟眼眶又要红起来。
“殿下,只是正常的治疗方案对我没有用而已,并不是就没有其他办法。”顿了顿,见蔺烟泪眼汪汪的实在可怜,时渡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声,“如果殿下很希望我快点好起来,我会尽量的。”
蔺烟微微一哽:“真的吗?”
“嗯。”时渡揉了揉她脑袋,“真的。”
蔺烟这才情绪渐缓。
大概是知道她还没吃晚餐,时渡又亲自进了一趟厨房。
把蔺烟喂饱了,这才送她上楼。
蔺烟的确是有些困了,加上又哭过的原因,眼皮怏怏的垂着,一直到被时渡送到房门口了,才冷不丁回神过来什么,下意识抓住了时渡的手。
然后,直勾勾盯着他问:“你那么恨我,当初为什么要救我?”
时渡反应淡漠,只是看着她。
隔了好一会才总算懒懒地动了一下唇。
而这时,蔺烟像是自己想明白了什么,轻轻哼了一声,“我知道了……因为我们之间那该死的高契合度对吗?就像是……我对你的气息依赖严重到没有办法放你走,所以你就算再不想跟我在一起,也不能让我死掉。”
说完,蔺烟自己眼神黯淡下来,有些沮丧地说了“晚安”,松开了时渡的手,自己关门进屋了。
而在房门关上后,时渡盯着面前的这扇门,半晌,闭眼,再缓缓睁开,湮没那些不太正常的病态情绪。
片刻后,时渡下了楼。
把沙发边上掉落的那些花瓣一一捡拾收集起来,这才回到自己房间。
这晚,时渡并没有那么快入睡。
他洗完澡后,在窗口边上待了一会,而后,启动外骨骼助行器,去了一趟蔺烟的房间。
房间里的玫瑰气息恬淡,光线柔暗。
蔺烟酣甜伏在枕边,睡容乖巧服帖。
时渡像是个疯批病态的贵公子,在床侧优雅坐下。
微微侧眸看着躺在床上的人儿,伸出长指,在蔺烟嫣红的唇上轻轻地摩挲。
过了一会,指尖又落在她眼角处,轻轻地滑了滑。
在这安静的夜里,时渡的嗓音愈发低沉模糊。
“我们烟烟,今天学会为我哭了。”
“但是以后还是不要这样了,好不好?”时渡俯首下来,手从蔺烟的发顶环过去,把她圈禁在怀的姿势,浅浅地啄吻着说,“不想烟烟不开心。”
“烟烟还是——”
“只在床上哭给我看就好了。”
-
(算是加更啦,今天这章五千多字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