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浮空城（5）

通话里传出一阵忙音。

利奥瞪着手里的终端，几个深呼吸后，把它摘下来塞进了裤兜里。

他若无其事地转向c0914：“你也听到了，这帮原住民……”他冷哼一声，“他们可不关心下城区那些蝼蚁的死活。你知道浮空矿石吗？”

“那时候浮空城还没有阵法加持，得以悬浮上空全都依赖浮空矿石。与修士合作后，虽然得到了灵力的加持，但多年前，亦有一次阵法不稳定的时候。那时候修仙世家自己出了事自顾不暇，于是当时的决策者接受了众人的意见，派了许多下城区的人和机械一同去采取矿石。”

“浮空矿石只有在废弃区域能找到，它的材质独特、采集条件苛刻，只能由未经改造的纯种人类进行采集。”他目光冰冷，“而普通人去废弃区域，不过死路一条，机械的存在不是为了保护他们，而是为了确保他们采集的矿石能够顺利运回。”

利奥再一次问她：“你在灵潭到底拿到了什么东西？”

c0914没有立刻回答，她走向落地窗，看着窗外的景象。灵谷科技地势很高，能看到远方正欲起飞的浮空艇，有心人的大肆宣扬令城边一些不明就里的民众抢了天价船票，只求在坠落之前能够逃离危险地带。

浮空城正在以一定的速度下落，昨天远眺时还只能看到无尽天空的边界，现在已经可以清晰看见属于下城区的灰色街角。

她回过身来：“灵珠。我拿到的是灵珠。”

他愣了愣，迷惑道：“那是什么东西？”

“……”c0914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根据陆眠解释过的内容跟他科普了一遍。

利奥看着眼镜中的身体指征，她情绪平缓没有太大波动。

灵潭里的东西他见不到，只有被选中的人才能拿到里面的东西，他也不知道这样东西到底是什么，如果真的像她说的这么珍贵的话……

“你确定要把这东西交出来？”他玩味地说道。

c0914点点头：“但得让陆眠过来和我一起，到了阵法现场确认过后，我再拿出来。”

利奥：“你不相信我？”

c0914视线从他手臂上掠过，直接转过身，背对着他。

眼镜屏幕上的情绪线图偏向了某个峰值，利奥想起了不久前在虚拟空间里发生的不愉快的事。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科技布，摘下眼镜擦拭着不存在的灰尘。

“呃……老板。”辛云适时出声，“需要我去把这位先生接过来吗？”

利奥：“呵呵……等一下，不是说我的安保系统不行吗？先让他见识一下我灵谷安保机械的厉害……”说着，又从另一只口袋里重新拿出终端，打开了之前被限制的安保系统。

还未关闭的立体投影中，走廊里的视线死角处开了几个细小的圆孔，能量加载完毕通过生物识别后对准了外来入侵者。

陆眠走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中，周围安静得有些诡异。

在巡逻队还未到位时，他用王羡提供的破云爪上了浮空城最下面的垃圾输送口，趁一波垃圾倾倒完毕的瞬间，从即将关闭的口上进入了通道里。通道里的古怪味道姑且不谈，作为浮空城的主要垃圾处理方式，离开最大的中转空间后，通道管道四通八达几乎连接着浮空城的每个角落，借助后援力量的方向指导，他终于在嗅觉被熏得几乎麻木之后抵达了灵谷科技附近。

混入灵谷科技的过程比他想象得顺利很多，诺大的科技公司像是故意为他敞开了大门。

上了五十层后，原本来去匆匆的一些研究员也不见了踪迹，走廊上只剩下他自己几近于无的脚步声。走过大半走廊后，前脚刚落下，他神经一紧加快步伐飞身进了旁边的拐角处，与此同时，几道光能射线射到了他原本的位置，光洁的地面上留下几个浅色的痕迹。

利奥调出楼层地图，代表陆眠的红点周围全是密密麻麻的黑点，他被包围了。

呵，看你往哪儿跑。

他内心森冷一笑，手指移向启动按键，还未触碰到屏幕，一只白皙的手从旁边伸过来，往反方向紧紧捏住这根作乱的手指。

“我刚才说了，我需要他。”

另一只手擒上他的肩膀，c0914的声音贴着耳朵传来：“完整的，包括他进来时的每一根头发。”

“你竟然为了……唔。”利奥还想嘴硬，但被死死按住的手指向主人呼救起来。

“我明白了，你先松手……”

手指上的力道没有减轻，反而更重了。

“先让他上来。”

利奥：“……辛云，去接一下。”

“好的老板！”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叫到，在一旁不知所措的辛云立刻站起身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桎梏被松开，利奥依言关停了五十层及以上的所有安保系统。

“你怎么看出我在这里的？”依旧疼痛的手指蜷缩起来藏进了口袋，他故作镇定，脸色有些苍白，不知是疼的还是气的。

不远处，完美复刻他的立体影像仍在原地做出一比一的动作。

c0914：“直觉。”

不愧是他亲手制作的，拥有非一般的第六感应。利奥一边暗中兴奋自傲，裤兜里差点被掰断的手指一边抽搐着。

他身上散发出令讨人厌的气息，c0914描述不出来，但是敏锐的感官会帮助她规避不明风险，她默默后退到窗边，离他远了些。

陆眠跟着辛云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幅场景。

白发如银缎的少女柔弱无助地站在窗边，身上唯一的衣服因为过大的动作露出了圆润的肩头，纤细笔直的腿站在冰凉的地上，不着寸缕。而在她前方，一个双手插袋的男人坐在椅子上，眼睛恐吓般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十四。”

少女应声看过来，头顶两只猫耳随之微微抖动了一下，这熟悉的面孔，赫然就是他在识海中见到的人形c0914的模样。

两人短暂的对视过后相互靠近。陆眠脱下了身上的外套给c0914穿上，又用帽子遮住了她的猫耳。

利奥皱了皱眉：“你刚从垃圾处理管道出来，别把我的艾达弄臭了。”见两人看过来，他高深莫测地说，“你以为凭借自己那三两下能瞒天过海？不过是有人提前为你开了绿灯而已。”

陆眠后退半步，低声解释：“放心，这衣服都是干净的。”

“没关系，我不在乎这些。”

两人默契地无视了他的存在。

c0914把之前发生的事都告诉了陆眠，包括自己可能拥有的另一个身份，还有阻止浮空城坠落的方法。

“你的东西自己作主就行。”陆眠抬起手，又收回来，在衣服上蹭了蹭不存在的脏物，才伸过去轻点了一下她颈间的金属环，“这是，锁灵阵……”

她举起手摸过去，与他伸过来的手指碰上，陆眠顿了下，反手带着她的指腹划过金属环表面。

“这是需要将本来的符文逆向绘制的一种阵法，刚开始被用来防止灵力暴动祸及周边，经过改造后开始慢慢运用在囚禁压制罪徒……”说到这他语气一沉。

c0914安抚性地抚过他的手背。

“你打算什么时候把这狗圈拿下来？”她看向利奥，“被这样禁锢住，我怎么给你取灵珠？”

利奥挑挑眉。

“你认为这是狗项圈吗？”他指指阻断圈，示意她去触摸内圈的调节暗钮，“这是为了防止你在新的身体里控制不好那什劳子灵力还是灵能的东西，万一你失手把这具完美的身体弄坏了，或是把我伤了怎么办？”

“等把事情解决了，我会帮你彻底解开这个阻断器的。”当然，前提是她愿意听话的话。

他看了看c0914的形象，从作品成功的欣喜中短暂脱离开来，发现了她此刻不太雅观的外表。

“我们需要找一个人带我们去阵法的中心。在此之前整理好你的仪容，不要让别人以为你是个野孩子。”

强行带着两人，主要是他的艾达，另外一个是附带的，去应有尽有的员工休息室进行了一番整顿。

利奥站在盥洗室里，与镜子里的自己对视着，一丝不苟的头发，衣冠楚楚。

他摘下眼镜洗了把脸，想起从前因为生活所迫各处求职却被拒之门外的那个下城区男孩，眼底升起一丝阴翳。

——不好意思，我们这里不是收容所。

——小乞丐，麻烦你不要站在门口，冲撞了尊贵的客人你可担待不起。

被埋葬的记忆一幕幕浮现在脑海中，利奥烦燥地理了理衣领，在看到镜子中那个干净挺拔的倒影时心底的那份焦躁又慢慢平息下来。

他现在已经不是那个被人踩在脚底下的小男孩了。

是他一手创办了灵谷科技，抓住每一次机会，一步一步爬上来，才达到了今天这个位置。从来没有人能像他一样，同时拥有真才实学和展现它们的机会。

如果能有缘成为决策者之一，由他治理下的城邦一定比现在这个更美好。

他戴上了装配着电子屏的眼镜，离开了盥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