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曕带衡哥儿骑了会儿马, 燕王等人浩浩荡荡地跑到了这边,因为有殷蕙等女眷在,冯谡等外官自去了别处。
殷蕙四女齐齐朝燕王行礼, 那边魏曕也抱着衡哥儿跳下马背。
燕王姿态随意地攥着缰绳,视线扫过三儿媳的脸, 笑着对魏楹道:“这次输给你三嫂,心里可服气?”
魏楹:“心服口也服。”
燕王点点头, 又对殷蕙道:“老三媳妇骑术不错,是不是还学过武艺?”
殷蕙谦虚道:“略通一点剑法。”
燕王:“怪不得,习武好啊, 强身健体。”
说完, 他又问纪纤纤:“老二他们呢, 天气这么好,怎么没出来走走?”
纪纤纤当然不能在公爹面前损自己的丈夫, 笑了笑,替魏昳遮掩道:“说是要教二郎作画, 草原风景好,勾起了他的雅兴。”
燕王仿佛真信了似的,催马去了魏曕、衡哥儿面前。
“五郎也想学骑马吗?”燕王笑眯眯地问。
衡哥儿点头,望着高高在上的祖父:“跑马!”
燕王想到刚刚儿子慢吞吞的御马姿态, 笑容更深了:“跑马危险,等你长大了再说,行了,你们逛吧,我去歇会儿。”
魏曕恭送父王。
“三哥, 不介意三嫂与我们一块儿遛马吧?”魏楹俏皮地问。
魏曕只道:“别跑太远。”
殷蕙便重新上马,与魏楹、魏杉、纪纤纤朝湖边慢慢跑去。
玩到阳光开始晒起来, 四人才折回别院。
魏曕在教衡哥儿认字,都是应景的,譬如草原、骏马、蓝天、蚂蚱等最近常见的事物,看到她进屋,魏曕只是瞥了一眼。
待到晌午歇晌时,魏曕却让殷蕙在上面。
两辈子他们都没这样过,殷蕙都不知道该将目光落在哪里,而且上午跑马跑得欢,这会儿真使不上劲儿。
“不是学过武?”魏曕坐起来,抱住她问。
殷蕙窘迫地靠在他肩头:“您就别调侃我了,再也不敢了还不成吗?”
魏曕笑了下,带着她跑起来。
这晚,燕王去了李侧妃的院子。
“四郎如何了?”对于几个孙子,燕王虽然没有闲暇亲自指导教养,但也是很关心的。
李侧妃笑道:“上午还有点蔫,下午睡了一觉,醒来精神多了,还想去找哥哥们玩呢。”
燕王:“这就好,小孩子就是不能养得太娇气,像五郎,好吃好喝的,长得又结实又灵巧,这么大都会抓蚂蚱了。”
李侧妃露出嫌弃的表情:“皇子龙孙,抓什么蚂蚱。”
燕王瞪她:“抓蚂蚱怎么了?我小时候也抓过,你以为抓蚂蚱很容易?既得眼力好,还得动作快,以小见大,抓蚂蚱厉害的孩子,长大了练武也更容易有所成就。”
李侧妃:“行行行,您说的都对,明天我就让二郎带四郎去抓蚂蚱,抓一大盆给您过目,行了吧?”
燕王笑了,扑倒李侧妃闹了一阵。
事后,燕王拍着李侧妃的手道:“冯腾、杨鹏举这两个年轻人,你可都认得?”
李侧妃懒洋洋地应道:“认得,冯指挥使、杨指挥使的爱子嘛,龙舟赛的时候也见过。”
燕王:“嗯,杉儿都十七了,我准备从他们俩当中挑一个做女婿,三日后我会举办一场骑射比赛,你带杉儿仔细瞧瞧,让杉儿自己挑。”
李侧妃一骨碌坐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身边的男人:“表哥,我知道你器重冯、杨两家,可他们只是你的属官,家里连个爵位都没有,大姑娘可是嫁去京城的名门世家了,您这样对杉儿,是不是太不公平?”
燕王哼了一声,仰面躺着道:“槿儿议亲时,我也觉得名门世家好,大老远将她嫁到了京城,然而两地中间隔了千里迢迢,她在那边受了什么委屈我都不知道。后来我仔细想过,儿女还是要离得近,所以无论杉儿还是楹儿,我都只会从身边的官员里挑女婿。”
他将长女嫁到京城的名门世家,其实也存了别的心思,但渐渐的,燕王突然明白过来,他这辈子就只是个藩王了,京城的名门世家都得仰太子鼻息,哪怕他将女儿嫁过去,亦或是他与儿子们娶了那边的名门之女,一旦他出事,京城各族也绝不敢帮衬什么,免得碍了太子的眼。
与其如此,不如在燕地结儿女亲家。
殷家虽然是商家,可老三这门亲事,帮他解决了当年的军需难题,这是到手的实惠,比什么虚名都强,而且,老三媳妇也是个好女子,性纯良、能管家、会教子,不说跟老大媳妇比,至少比老二媳妇强多了。
李侧妃就是不满意。
“此事我意已决,你早点跟杉儿说清楚。”无视李侧妃高高撅起的嘴,燕王翻身睡了。
一把年纪了,还做这种小姑娘的娇蛮姿态,他都没眼看。
到了骑射比赛这日,殷蕙等女眷都被允许跟着燕王去观赛。
出发前,魏曕对殷蕙道:“今日廖十三也会出场。”
殷蕙有些担心:“廖叔胜在刀法,骑射他行吗?”
魏曕道:“骑术没问题,射箭考究的是眼力与臂力,廖十三刀法精湛眼力很准,射箭亦能百步穿杨。”
殷蕙闻言,越发佩服起廖十三来。
魏曕也会出场,所以到了比试地点他便去将士那边准备了,殷蕙与纪纤纤等人坐在一排。
殷蕙注意到,魏杉不太高兴,红唇轻轻嘟着,哪都不想看的样子。
纪纤纤凑到殷蕙耳边说悄悄话:“父王让二妹妹从冯腾、杨鹏举中间挑一个做女婿呢。”
反正都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再过不久也会公开,纪纤纤乐得与妯娌分享小姑子的秘密。
殷蕙吃了一惊,旋即明白过来,上辈子冯腾早废了,杨鹏举成了竞逐燕王女婿的唯一人选,魏杉根本没得挑。
不过……
当殷蕙的目光扫过虎背熊腰的冯腾、修长挺拔的杨鹏举,她便觉得,魏杉应该还会挑杨鹏举。
所有人都到齐后,燕王作了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第一场骑射比赛便开始了。
这一场出场的便是魏曕、冯腾、杨鹏举等年轻武官。
上辈子殷蕙几乎没有机会看魏曕显露身手,五月的划龙舟比的又是蛮力与配合,所以,这会儿她便专心地看起魏曕来。
四匹快马同时出发,名马白蹄乌载着魏曕奔腾如飞,魏曕一袭黑袍,左手握弓右手拉弦,虽然每个箭靶都隔了几丈远的距离,但因为白蹄乌跑得太快,魏曕仿佛同时射出了四支箭一般,最后第一支箭还在箭靶上微微晃动,他已经勒马停了下来,白蹄乌扬起两只雪白的前蹄,异常漂亮。
“老三好身手。”郭侧妃笑着夸赞道。
徐清婉、纪纤纤同时朝殷蕙看来。
殷蕙就有一种自家爷们很给自己长脸的光彩感,若魏曕也像世子爷、二爷那般跑半天马走路姿态就变了样,殷蕙可能连那事都懒得与魏曕做。
魏杉一声不吭地听着,视线在冯腾、杨鹏举的脸上来回移转,越看越不满意。冯腾过于魁梧,脸庞再俊朗也透着一股粗犷,不像个会怜香惜玉的。杨鹏举呢,身形倒是好看,可惜五官偏于平庸,尤其站在三哥身边,好似朗朗皓月边一颗毫不起眼的星。
这四人过后,开始是一些女眷们叫不上名字的武官,先是此次随行护卫军中的千户,再是百户、总旗,最后是精挑细选的八位小旗。
百户是官,其下掌管五十人的总旗便是吏了,管十人的小旗更是吏中的小吏,只比普通士兵稍微强一点。
廖十三初进卫所,通过比武得到了小吏一值,再想往上升需要立下军功,或是在这次比试中一鸣惊人,得到燕王的破格提拔。
魏曕出场时,殷蕙纯粹是用看戏的心态看他展示本领,待廖十三在纪纤纤的哈欠声中骑马登场,殷蕙的精神彻底振奋起来,心跳也开始加快。
“你看谁呢?”纪纤纤注意到了她火热的眼神,一边问一边朝即将入场的四人望了过去,然后,她深深地吸了口气。
四个小旗,三个是正常体型,却被另一个衬托成了瘦骨伶仃。
纪纤纤都要担心那壮汉胯/下的马能不能承受住他的重量。
“你认识?”纪纤纤猜测道。
殷蕙笑而不语,随即,比试开始。
与前面高阶武官们的身手相比,小旗们的表现乏善可陈,但廖十三却是个异类,等他射完四箭勒马停下,另外三个小旗才刚刚要射出第三箭。
冯谡早知道廖十三是个人物了,另外两个卫所的指挥使高震、杨敬忠都眯起了眼睛。
燕王笑道:“此人不错,安排他再比一场,让老三、冯腾、杨鹏举陪他。”
只有与旗鼓相当的高手们对决,才能展现出廖十三的真正本事。
很快,魏曕四人重新排成了一排,燕王还给廖十三换了一匹膘肥体壮的骏马。
号令响,四人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比赛很快结束,廖十三骑马的速度、射箭的准度分别略逊魏曕一筹,排了第二。
燕王摸着胡子道:“也不知道此人是不是故意让着老三。”
高震忽然离席,朗声对燕王道:“王爷,属下恳请与他过过手。”
燕王笑道:“去吧,就比刀法。”
他的三个指挥使中,冯谡枪法第一,高震的刀法则无人能挡。
刀枪锋利,既然是比武切磋,燕王让人准备了一排木制武器。
高震、廖十三分别挑了一把刀,然后站到观武台下,这就动起手来。
两人都是魁梧之人,力能拔山举鼎,两把木刀亦被他们耍得虎虎生风,每一次撞击都让殷蕙等人耳朵发麻。
她们是外行,看不清招数,燕王却早已身体前倾,看得目不转睛。
激战持续到五十个回合时,廖十三突然露出一个破绽,高震趁机以木刀砍向其腰侧。
廖十三果断收手,高震亦在刀刃触及他的前一刻,及时停下。
“好!今日本王麾下又添一员虎将!”燕王大喜,跳下观武台朝廖十三走去。
廖十三屈膝跪拜。
燕王亲手将他扶起,仿佛真的才认识这号人物似的,一边端详廖十三的容貌一边问:“你叫什么?”
廖十三沉声报出姓名,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内敛神情。
燕王拍拍他的肩膀,扬声道:“好个廖十三,从今日起,你便是本王麾下的千户!”
廖十三拱手:“多谢王爷赏识。”
两人英雄惜英雄,高震在旁边看着,默默地转动了一下手腕。
他总觉得,刚刚廖十三那破绽是故意露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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