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到苏卿房间,弗雷就放开了猫族少年,“小姐心软捡了你回来,疼你护你,那是小姐善良——可我不一样,你的身份来历一天没有被证实,你就一天都在我的怀疑范围之内。我警告你,收起你那些小花招,老老实实学着怎么当好兽仆,等小姐成年立马给我签下死契,死心塌地的服侍小姐一辈子。”
拿过床头的球型直播器,他回身盯着德文科,湛蓝双眸里此刻凶光毕露,右颊上的疤痕也随着脸上的狰狞而扭曲,在苏卿面前表现出的谦卑温顺荡然无存,
“要是敢跟小姐告状,或者露出任何一丝异样,我会十分乐意让你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半眯起眼睛,兽人管家盯视着猫族少年那瞬间放大的瞳孔和苍白的脸色,足足十几秒后,这才不屑地冷哼一声,收回犬牙,目不斜视往外走去。
擦肩而过时,又微笑着在他耳边留下一句低语,随即扔下楞在原地的他,自顾自大步离开。
对方那强大的气势压迫得他一动不敢动,浑身冰凉站在原地,背后的衣服已然湿透。
直到听着弗雷的脚步进了厨房,德文科才敢松开汗津津的掌心,扶着颤抖的双膝,缓缓蹲下。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露了马脚,让弗雷发现了他那点小心思。
没错,今天他主动找上苏卿,确实是怀了不可说的意图。
他没想真的给这个人类贵族少女做一辈子兽仆,他只想借助少女的力量,养好自己这一身伤之后偷偷逃走。
然后回去杀了那个蛇族。
从被那个恶心的幼兽控用各种惨无人道的手段折磨得奄奄一息开始,仇恨就在他原本单纯的心里埋下了种子。
随着痛苦折磨的时间不断积累增长,仇恨也在他心里迅猛生根发芽,直至胀满他那副已然残破不堪的躯壳。
600多个日夜,他没睡过一个完整的好觉,只要一闭上眼,脑海里就是那个丑陋蛇族的可怖神情,他愤怒,挣扎,哀嚎,痛苦,哭泣。
从一开始不停祈祷着有人能发现他,救他出去,再到后来的屈从,假意迎合,笑脸以对。
他试图习惯这样的日子,他不想死在这个肮脏的地下室,他想活着,活着回到家乡去。
可那些甩在脸上的耳光,踢在肋骨上的皮靴,抽在后背上的鞭子,永远挣脱不开的镣铐,以及无数次被人暴力侵入最隐秘部位的耻辱,一次次粉碎掉他那卑微的愿望,粉碎掉他那颗想要活下去的心脏。
长久的折磨之后,他绝望了,扭曲了。
他不再幻想有人会救他出去,也不再反抗。
受辱的时候,他不再哭嚎,也不再挣扎,仿佛感受不到身上传来的疼痛一般,满脑子想的,全都是在他身上为所欲为的丑陋蛇族惨死的样子。
越惨烈,他越开心,每想到一种新奇死状,他都会嘴角上扬,高兴地微笑起来。
无意间觉醒兽化能力之后,他激动无比,本想立即咬死那个丑陋的蛇族,可惜他被折磨得太久,身体机能大幅削弱,他绝望地发现,自己连同归于尽的力气都没有。
无奈之下,他只能靠着兽化之后猫族独有的柔软身形,狼狈逃走。
逃出来以后,他一直试图找到一个强有力的靠山,让他能有机会好好修养,攒足资本然后杀回去,剜下那双每晚都出现在他噩梦中的猩红双眼,割掉他的脑袋,再将他挫骨扬灰,好发泄心中日益剧增的仇恨与愤怒。
可惜,一直找到第七区,遇到的,要么是跟那个丑陋兽人一样的星盗,要么就是自身难保的贫民。
美杜莎这种地方,哪有什么像样的贵族人家,就算有,那些高傲的贵族老爷也不会没事就出来闲逛,再随手捡个流浪兽人回去。
但德文科不信邪,每天就固执地蹲守在各个街道,指望哪一天碰到个好心的贵族人类看上自己,把他收到门下做兽仆。
从寒冬到酷暑,他蹲守了整整四个半月,本就伤痕累累的身体更加羸弱。
但是老天并没有眷顾他——一直到今天。
谁也不知道,当这个人类贵族少女踩着雨水出现在他面前时,那一刻的自己有多么激动,多么狂喜。
两天没吃饭是真的,悲惨的经历也是真的,所有关于他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只是,隐瞒了内心最深处的秘密而已。
摆出最卑微的姿态,把最真实的痛苦和绝望摊开在少女面前,他奋力地想要攀住这救命的稻草。
他成功了。
他用那个丑陋兽人最喜欢的无助哭泣和柔弱眼神,成功的让少女放下戒备,对他展露出温暖的笑容。
一切都是那么顺利,那么美好。
他甚至忍不住开始偷偷练习,当他一刀捅进那丑陋蛇族身体时,自己脸上那畅快的笑容。
可是,就在刚才,少女身边的犬族仆人却看穿了自己的伪装,凶狠地对他亮出爪牙,留下一句话。
“死在我手里的壮年兽族,没有十个也有八个,更别提像你这样才断奶的小猫崽子——你记住了,敢起别的心思,老子分分钟弄死你。”
将头埋进自己瘦骨嶙峋的双膝之间,他慢慢地把自己蜷缩起来,缩成角落里的一小团。
德文科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敢露出一丁点想要回去报仇的苗头,这个壮年犬族绝对会第一时间弄死他,将危险扼杀在摇篮里。
他该怎么办,放弃报仇吗?
不,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600多天没日没夜的折磨和痛苦,他这辈子都忘不掉。唯有狠狠折磨那个罪魁祸首,将自己受过的痛苦千百倍还回去,让他在后悔和挣扎中死去,如此才能抵消他的刻骨仇恨。
他发过誓,一定要亲手杀了那个畜生。
那么,趁现在离开这个刚来没多久的小屋,重新过回三餐不饱颠沛流离的日子,继续每天挨揍挨饿,等着下一个不知道何年何月才会出现的机会?
他抬头,默默盯着布满伤痕的右手腕,上面依稀还残留着少女手掌温热又柔软的触感。
离开吗
眼前蓦地闪过那张笑意盈盈的脸庞。
“进了这个门,咱们就是一家人。”
清脆好听的声音一遍遍回荡在德文科脑海里。
进了这个门,咱们就是一家人。
一家人。
无力地闭上眼,有滚烫的泪水自颤抖的眼睫滑落,一滴滴落在手腕上,暖意直达胸腔。炙得他那颗冰冷的心脏,也跟着滚烫起来。
他有多久,没听到家人这两个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