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爷的父亲听后也不过一笑了之,根本就没往心里去。那赖头和尚也没有再往下说,拿着李老爷给的银两哼着曲调走远了。大家最开始都以为那和尚信口开河胡说八道,可后来的事情却验证了和尚的话。李老爷的父亲总共生了七个女儿,其间李夫人也诞下过两个儿子,却还没到满月就病死了。李老爷的父亲想到当年和尚的话,立刻醍醐灌顶地跑去给徐州城隍庙的送子观音镀金身,第二年秋天便生下了李老爷。”张太太说到这里,似乎唯恐黄氏和崔妈妈不信,脸色严肃地说道,“你们可千万别当故事听,这件事儿当年在徐州轰动一时,几乎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随便一打听便都知道。”
黄氏和崔妈妈像听天书般听得一愣一愣的。
张太太继续道,“到了李老爷这一辈又是六个女儿,有人把当年赖利头和尚的话告诉了李老爷,李老爷听后也起了个给城隍庙菩萨镀金身的想法,可惜城隍庙早年间起过一次大火,虽然后来在香客的捐助下又翻盖了宝殿与僧舍,但到底不如之前那本恢宏雄伟,供奉送子观音的侧殿一直没有修建起来,李老爷想镀金身都没地方可去。”
黄氏听了忍俊不禁,想到李老爷可怜的模样,忍不住微笑着说道,“这人家也太有意思了。”
崔妈妈也觉得好笑,捂着嘴不说话。
张太太道,“你们别忙着笑,这后面还有更曲折更离奇的事情呢。”
黄氏和崔妈妈急忙安静下来等着张太太的下文。
张太太见状只好道,“镀金身的办法走不通,李老爷又想到动祖坟。当年那和尚对李老爷父亲曾经说过,李家祖坟的位置不好影响后世子孙的运势,尤其不易得子。李老爷家的祖坟在镇江,为了这件事儿他还特意赶回去请了位知名的阴阳先生,研究迁坟的事情。迁坟对于一个家族来说那可是头等大事,稍有不慎便会招灾惹祸,影响李氏全族的运势命脉。族中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非常不赞成,觉得李老爷听信了谗言行事太过轻率,一旦惊动了祖宗迁怒后人,谁能承担得了这个责任?”
“这话也有道理。”黄氏一边听一边点了点头,“我小时候听说过不少因为迁坟迁出问题的故事,不过也不知道真假,都是大人们说话时我在一旁偷偷听到的。”
崔妈妈脸色微变,在一旁提醒道,“也不全是道听途说,夫人您忘了咱们宜昌当地的徐秀才一家了?”
她这样一说,黄氏立刻就记了起来。
黄氏的娘家湖北宜昌过去有个徐家,一家出了四个秀才,在当地非常的知名。不过他们家的人最高功名也就是秀才为止了,再怎么努力也没有更进一步。后来经高人推算,说他们家的祖坟方位不好,不利于后人金榜高中,徐家信以为真,不惜花重金迁了祖坟。没想到那个所谓的高人却是个跑江湖的骗子,就是为了骗取徐家的钱财。徐家的祖坟牵后没多久,家里的运势就急转直下,一月之内同姓人死了六七位,徐家被吓住了,立刻去找那位高人,却发现早已人去楼空,根本寻不到人。
徐家没有办法,只好又请了一位道士。道士掐指一算,便说徐家迁坟迁出了大问题,犯了忌讳。连夜挖开了棺材,在每个棺盖上都贴了一张符咒,这才得以破解。不过自那之后徐家就元气大伤一直起不来势,别说金榜高中了,几乎一事无成倒霉得吓人。
黄氏把徐家的事情说给张太太,听得张太太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真没想到迁坟一事居然能牵扯出这么多的说法。”说到这里,她轻轻叹了口气,继续道,“幸好李老爷一家没有迁坟,否则说不定会摊上什么事儿呢。”
“啊?”黄氏有些惊讶,“李老爷家的祖坟没迁成呀。”
张太太嗯了一声,“李老爷和李家的老人各持己见,谁都不肯轻易让步,最后还是阴阳先生亲自去看了李家的祖坟坟地,回来说李老爷家的祖坟位置有个名堂,叫什么‘暗香疏影’,重阴少阳,所以家族里才会女儿居多,儿子来得非常不容易。暗香疏影虽然对子嗣不利,但却有一个极大的好处,那便是招财。如果迁坟的话,李家后人香火自然会旺盛起来,但这财运便一去不复返了。这叫阴阳守恒,不能任由一边独大的关系。”
“这里面的讲究还挺多。”黄氏听得格外认真,觉得和张太太的这番话受益匪浅,学到了不少东西,以后谁家要是想动祖坟,她也可以出面劝上几句。
“谁说不是呢。”张太太讲到这里已经有些累了,神情疲惫地说道,“李老爷听了还是不肯轻易放弃,他觉得没有儿子支应门庭,家产再丰厚也要便宜给外人。可李家其他人却不这样想,李老爷膝下虽然没有儿子,但总有人生出了儿子,否则李家不早就绝户了?那些人担心动了祖坟影响财运,一大家子人全过苦兮兮的生活,那还不如守着女儿过日子呢。吵来吵去没结果,李家族中有声望的长辈最后干脆发了话,李老爷要是真想迁坟,就把他们这一支迁走,其他支的坟地却是动也不能动。
“李老爷也是个倔脾气,听了他的话后立刻就答应了,还和阴阳先生定了迁坟的具体日子。没想到当天晚上李老爷就梦到了自己已逝的父亲,父亲严肃地警告他千万不可迁坟,否则李老爷一家都有血光之灾。李老爷吓得从睡梦中惊醒,哪还敢再提迁坟的事情,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就匆匆赶回了徐州。这件事儿后来不知道怎么被人传了出来,也不知道里面哪句真哪句假,大家都当笑话听,权当是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张太太说完,又喝了口茶润润喉。
崔妈妈不等黄氏吩咐,急忙替她添了新茶。
张太太顺势说道,“李老爷知道自己命里该着无子,后来也不怎么强求了,倒是把六个女儿教养得非常娶妻当娶李家妇。不过李老爷对姑爷的要求非常高,挑挑拣拣的这个看不上那个看不上的,一般人根本入不了他的眼,很多人虽然爱慕李家的小姐,却没有胆量敢去提亲。”
黄氏听她这样,不禁有些心动。
张太太见状接着道,“我见过李家的几位小姐,一个个出落的美人儿一样,样貌那是没得说的。据说李家的六小姐是六个姐妹中模样最拔尖儿的一个,不过因为不爱应酬所以很少出门,见过她的人不多。我娘家嫂子曾经在李家老安人过寿时远远的见过她一次,把我嫂子惊艳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回到家逢人便说李家六小姐就像从画上走下来的妙人似的。”
黄氏一听,对李家这位六小姐顿时充满了好奇,“有那么玄乎吗?”
“你还别不信,我这位嫂子可不是那信口胡诌的人,她性格坚毅向来说一不二,从来不夸大其词,我母亲当初选中她做儿媳的时候就是看中了她这个秉性脾气。”张太太抓着黄氏的手道,“我嫂子对李家的六小姐喜欢得不行,可惜他儿子早就成亲了,剩下的只有两个女儿,一直因为和李家搭不上亲家闹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