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氏这些年经历了这么多坎坷磨难,当年的一些小事哪还会记在心上?她听后有些恍惚地愣了愣,好久才回道,“我上了年纪,从前的许多事情都忘得差不多了。”
白修朗能理解她的心情。
任谁在白家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也不能毫无芥蒂,有时候遗忘也是一种解脱。谁还能一辈子背着包袱过日子不成?白修朗温文尔雅地笑着道,“我也是因为表弟当时的样子太有趣了,所以印象很深。陈年旧事,三婶忘记了也很正常。”
唐氏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打听起了则大太太和冯氏平时的日常起居。白修朗和白修尧一一回答,而且还专挑一些轻松有趣的事情讲,让唐氏很快便一扫心中的阴霾,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气氛一时间非常的好。
唐老夫人找了个机会说道,“阿姝,是不是让人把蓉萱也叫来见见她的这些兄弟,以后还要常打交道呢。何况人家为她的事情大老远赶过来,于情于理都要过来道个谢才行。”
唐氏点了点头,“我这就让人去叫她来。”说着便招来站在门前的吴妈,让她去叫白蓉萱过来。吴妈答应了一声,转头去了。她一路小跑着赶到白蓉萱的屋前,只见两个花容月貌的小姑娘坐在临窗的桌子前认真抄写经文,桌上还点着一根佛像,阳光透过窗外的大树层层叠叠的叶片洒落下来,看上去安静又美好,让人不忍打扰。
吴妈唯恐惊着两人,特意放轻了脚步走入房内。
白蓉萱率先听到声音,抬起头向门口看来,见是吴妈,便放下笔一边甩着手腕一边笑着道,“您怎么过来了,可是我母亲有什么事儿吩咐?”
“没有没有!”吴妈看她穿着一套月白色的衣裙,趁得整个人气质卓然,仿佛从画上走下来的仙子一般。她越看越满意,觉得自家的小姐和白家那两位公子哥一比也丝毫不弱,心底里便生了几分与有荣焉的感觉。她微笑着说明了来意,让白蓉萱去唐老夫人那里见客。
白蓉萱却无比的震惊,直接瞪大了眼睛,“白……白家?白家怎么会忽然来人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难道是我哥哥?”一想到自己的哥哥,白蓉萱猛然站起了身子,因为起得太急还撞到了桌子,墨汁溅了出来,唐学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抄写的两张经文上全是墨迹,顿时便不能用了。
她不满地嚷嚷了起来,“哎呀,你干什么呀……”抬头一看,只见白蓉萱面色惨白,身子甚至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着,一副受到莫大惊吓的模样。唐学茹的声音立刻弱了下来,“你这是怎么了?”
吴妈也没想到白蓉萱会有这样大的反应,微微一愣后急忙走上前去,握着她的手安慰道,“小姐别怕,白家派人来是正经事,认真说起来还是夫人请来的呢,您怎么这么大的反应?”
母亲请来的?
白蓉萱想不明白,抓紧了吴妈的手问道,“母亲请他们来做什么?白家和我们不是没什么纠葛了吗?母亲为什么还要和白家联系,这里面肯定有我不知道的事情,你千万不要瞒我,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才行啊!”
吴妈诧异万分地望着白蓉萱,不知道平日里淡定文雅见了谁都温和有礼的人怎么会表现得如此激动。
过去大家一直觉得白蓉萱年纪小,又是个女儿家,想让她活得轻松简单一些,所以和白家那些陈年往事都没有对她提起过,就是不想让她过多的涉及到家族的纷争和利益中去,所以和白家的约定及这些年的往来,无论是唐氏还是唐家人都有意避着白蓉萱,关于白家她一直都一知半解的,就算是重生一次,很多事还是不清楚。
吴妈解释道,“能有什么事儿,您听我的话,过去见一见就什么都知道了,千万别自己吓着自己,回头又犯了过年时的病,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白蓉萱过年时得的‘怪病’已经成了唐家人的忌讳,自打那之后对她一直小心翼翼的,唯恐她受了惊吓或是受到刺激再次发病。
白蓉萱却不信吴妈的话。
白家忽然派人过来,肯定和哥哥的事情有关。她一想到哥哥可能重蹈前世的覆辙就浑身发抖,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她连忙推开吴妈,快步向门外走去。
唐学茹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心急地追了上去。
等两个人赶到唐老夫人的院子时,厅堂内正是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唐老夫人坐在罗汉床上满意地点头,唐氏捂着嘴笑,唐崧舟和唐学荛也一脸轻松。一旁坐着的两位公子哥,一个正妙语连珠的讲着母亲的事情,另一个则面如冠玉,是个让人看一眼就移不开眼睛的翩翩美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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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学茹一踏进门槛,眼睛就被仿佛长在了他的身上,说什么也移不开了。
白修尧注意到两人,被看得十分不好意思,面如朝霞一般红了起来。不在意被人看是一码事,被两个女孩子盯着看又是另一码事。
白蓉萱见到两人之后,脚步一顿,一时间居然有些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怎么……怎么会是他们?
这不是则伯父那一房的白修朗和白修尧吗?
前世白蓉萱在上海颠沛流离之际,唯一肯收留劝慰她的便只有外长房了。则大太太更是拿她当女儿看,不忍心见她受到白家内房的奚落侮辱,说什么都让她回杭州去好好过太平日子,不许她再想着和白家的恩怨纠葛。
白蓉萱还是从吴妈那里得知则大太太从前和唐氏的私交很好,当初唐氏被陷害不容于白家之际,也只有则大太太肯出面帮着说两句话。可要是再问下去,吴妈便吞吞吐吐闪烁其词,什么都不肯多说了。
一看就是有事情瞒着自己。
当时白蓉萱分析可能是外长房与内三房之间有什么事情,不过她也顾不得这许多,虽然明知道自己会受伤,但还是像只不死鸟一般,登上白家的大门去要说法,可惜每一次都被白家人杀得片甲不留,最终只能铩羽而归。若是再遇上白玲珑,情况就只会变得更加凄惨。白玲珑虽然是个名媛小姐,却和她母亲蔡氏一样尖酸刻薄,什么难听说什么,丝毫不会顾及别人的感受和心情。白蓉萱每次对上她都会被骂得狗血淋头,可越是这样她心里越是憋着一口气,好像要证明自己一般,非要迎难直上。最终落难北平,早早地逝去了。
重活一世的白蓉萱审视前世的自己,也搞不懂当初自己是怎么了,大概是被迷住了心窍,已经没有理智和清醒可言了。哥哥和母亲的接连逝去对她的打击巨大,让她宛如大海中漂泊着的一只孤舟,没了方向与希望,只能凭借着心底支撑着自己活下去的一股子念头行事而已。所以在知道向白家讨要说法无果之后,她便一蹶不振,彻底的失去了精神。
也难怪当时别人提起她就是‘恬不知耻’‘家门败类’‘想钱想疯了’来形容她了。
而眼前的白修朗当时就没少瞧不起她,每次见了她都是一副不屑一顾的神情。倒是这个白修尧,偶尔会受他母亲冯氏所托,送些日常用物过来,每次来都会简单的关心一下她的情况,得到答复后便会离开,多余的话一句都不说。
望着曾经打过交道的两人,白蓉萱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前世在上海的种种就像梦境一般在眼前飞快地闪过……她渐渐找回思绪,也慢慢冷静了下来。自己重活一世,什么都会随之改变,她甚至可以一辈子都不踏足上海,也永远不会重走前世的老路。
面对着上一世对自己嗤之以鼻的白修朗,白蓉萱发现自己并不怨恨他。前世她活得那么憋屈,任谁见了只怕都会瞧不起吧?其实何止外人,她自己回头想想,都觉得当初所做的一切实在太过天真执着了。
唐老夫人见她一副心神不定的模样,有些犹疑地向她招了招手,“来祖母身边坐。”
白蓉萱乖巧地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