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学茹笑嘻嘻地说道,“知道了,就算你让我吃我也不会吃了。你先前没听莉姐跟我说的话吗?她为了招待我,特意定了欢庆楼的点心,我可得把肚子好好留出来,一会儿多吃两块点心,最近这段时间憋在家里,我都快要无聊死了。”
白蓉萱笑了笑,小口喝着茶。
唐学茹还想再说相姨娘和唐学荣的事情,可毕竟身在长房,在人家的院子说主人的坏话总归有点儿不妥当,虽说这是唐学莉自己的房间,但说不定因此给唐学莉惹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白蓉萱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和白蓉萱商量起送点什么东西给董玉泺做礼物。
毕竟这一别山高水远,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面呢。
这一世白蓉萱已经放弃上海白家,不会重蹈前世的覆辙,所以就算去天津找董玉泺,也一定不会像前世那般可怜无助。也不知道两个人之后还能不能有交集,但无论如何,白蓉萱感激她前世对自己的收留和照顾,何况这次董玉泺来杭州又送了她不少布匹和绸缎,她总要回赠些什么才对。
唐学茹嘟着小嘴想了半天,“董家可比我们家强太多了,玉泺表姐什么都不缺,我们送什么她都不会稀罕的。”
“怎么会呢?”白蓉萱道,“赠礼本身看重的就是情谊,东西是贵是贱有什么重要?要不怎么有句话叫‘礼轻情意重’呢?玉泺表姐虽然富庶,要什么有什么,可那些东西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她看到的时候也不会想到我们的。”
唐学茹听着点了点头,觉得她说得好像有点儿道理,“那你说送什么?我可不懂这些,都由你做主好了,反正我总是跟着你的。”
白蓉萱就是因为想不到才会跟她商量,没想到这个不靠谱的家伙干脆做起了甩手掌柜,把事情都丢在了她一个身上。
白蓉萱当然不会依着她,把她拉起来跟着自己一起想,两个人研究了半天,最终决定合力绣些东西给董玉泺。
绣花是唐学茹的软肋,她起初说什么都不同意,最后还是白蓉萱答应她自己出大头,唐学茹只要帮着穿针引线,再绣一些零碎地小地方就行她才勉强点头。
董玉泺的归期定在了八月底,算起来时间也不充足,两个人若是想赶在她离开之前奉上,就得紧赶着了。白蓉萱当即借用了唐学莉的桌子,唐学茹替她研墨,两个人研究起了要刺绣的花样子。
唐学茹一边无精打采的研墨一边道,“计划赶不上变化快,横插出这么一件事情来,我的经文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抄完了。我跟你说,无论如何不能耽误了九月九的普陀山之行,不然我跟你急!”
白蓉萱觉得自己冤枉极了,“你自己抄写得慢,跟我急有什么用?”
“谁让你抄得那么快的?谁让你提议送玉泺表姐东西的?随便买个一两样也就是了,还要亲力亲为地绣东西,你也不想想,董家是开织造厂的,家里养着成百上千的绣娘,人家的手艺肯定比你好多了,我们就算废寝忘食地绣出来,表姐也未必看得上眼。”她嘟嘟囔囔得一脸怨言。
白蓉萱道,“正因为绣娘的东西她见多了,所以才不觉得新鲜。我要送她一个特殊的,保证是她没见过的……”一边说,一边蘸着墨飞快在草纸上画了起来。
这花样子像是刻在了她脑海中一般,几乎不怎么用思索便水到渠成地跃然于纸上。
唐学茹望着画纸上的孔雀嗤嗤称奇,拍着手叫道,“哎哟,这孔雀活灵活现的,看着就漂亮,你是怎么想到的?”
白蓉萱讪讪地笑了笑。
她怎么会想到这样的图案呢,这原本是前世在上海时与白家二房的长女白玲珑打交道时看到的,当时她穿着一件修身得体的旗袍,上面就绣着这样一只孔雀。只是刺绣的手法和技艺与众不同,而且其中还穿插着金线银线,让孔雀看上去盛气凌人风华绝代。
白蓉萱流落于北平之时,不止一次地回想起那件衣服,闲来无事的时候便在脑海里拆解研究,琢磨刺绣的手法,总是想搞清楚孔雀到底是怎么绣出来的。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病重卧床之际,总算让她琢磨了个七七八八。重生之后她自己还起过这样的心思,也想做一件差不多的旗袍。可这念头刚在脑海中闪过,便被自己给否定了。一来杭州不似上海那般时髦开放,人的骨子里还是旧时的老思想,没见过旗袍的人初次见了,只怕都接受不了。二来一想到那件衣服曾经属于白玲珑,自己照着她的样子做,总觉得像是在东施效颦。何况前世见面,自己可没少受她的奚落侮辱,一想到她那副趾高气扬的模样,白蓉萱就觉得索然无味,彻底打消了做旗袍的念头。
不过她不做,不代表不可以给董玉泺做。
但是旗袍这一块她是一点儿都不懂的,肯定不敢装大师傅下剪子动料,但绣个花样送给董玉泺,全由着她自己的喜好去安排就是了。
前世自己在天津邱家田庄之时,可没少受董玉泺的照拂。尤其是她不顾即将生产登门劝慰自己,这份恩情白蓉萱一直记在心里。
两个人正研究着孔雀图样,黄氏带着唐学莉不放心地赶了过来。估计是没想到唐学茹真能乖乖地待在唐学莉的屋子里,还没来得及进门的黄氏脸上全是意外。
唐学莉扶着她的胳膊笑道,“我说什么来着?学茹一准被蓉萱拘在屋子里哪也去不得,婶子说什么都不听,现在可信了吧?”
黄氏无奈地笑了笑,“你是不知道,这泼皮野猴子是个片刻都不安生的主,我就怕她没人在头上压着彻底无法无天起来,到时候真闹出什么事情来,你脸子上也不好看呀。”
黄氏说者无心,唐学莉却听者有意。
她在这个家,位置实在是尴尬了一些。
唐学莉强撑着笑脸道,“您怕什么,再野的猴子也逃不出佛祖的手心。我看蓉萱就是治学茹最好的人,有她在您什么都不用担心。”
提起白蓉萱,黄氏那是一百二十个满意。她笑着点了点头,“蓉萱是没得说的,自小就乖巧懂事不说,年纪越大越招人喜欢,那是错不了的。也就是她吧,换了旁人早被学茹拖到沟里去了,可见她是个能坚持己见有自己主意的人。”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走进了门。
唐学茹听到脚步声,回头一看,惊喜地叫道,“妈!是准备开席吃饭了吗?”
黄氏闻声忍不住瞪了她一眼,“吃什么饭?真该找面镜子让你自己照照,瞧瞧你那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饿死鬼投胎呢。家里是亏了吃你还是亏了你喝,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早上不是在你祖母那里用过了吗?怎么这么快就饿了?”
唐学茹和黄氏的关心亲和,整个唐家的长辈中最不怕的就是母亲了。她闻声丢下手中的墨锭,屁颠屁颠地跑上去,抱着黄氏的胳膊撒起娇来,“我大概是太久不出门了,一想到能出门放风就期待不已,哪还有心思吃饭呀,早上就在祖母那里垫了两口,要不是刚才吃了一盘西瓜,我早就饿得肚子咕咕叫了。”
黄氏轻轻拍了拍她的脑门,“什么叫出门放风?这话也是随便说的?小孩子家家的什么也不懂,话也不琢磨琢磨张口就来,以后不许再说了。”
唐学茹眨了眨眼,“妈!出门放风是什么意思?”
没等黄氏解释,正在画孔雀尾羽的白蓉萱便接过话来,“一般蹲监坐狱的人每天到了特定的时间都会被放出来活动筋骨,大家都说是放风时间,这可不是什么好话,你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要胡说八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