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老夫人的话虽然是在说吴妈和吴介两个人,但又何尝不是在说前世的唐氏与哥哥白修治?
白蓉萱越听越觉得像,回想起前世哥哥去世,母亲也随之而去后,白家彻底沦为二房的天下,再也无人可以撼动其地位,也难怪白玲珑每次见了她都要用些难听的话冷嘲热讽一番了。
哥哥和母亲的去世也让唐家和白家外长房的人意识到三房的产业最终还是落入了二房之手,所以自然也没人告知她过去所发生的一切,以至于她稀里糊涂的,居然跑去了白家想要给母亲和哥哥要一个说法。
此刻回想,自己的做法是多么的荒唐又可笑,白家之所以没有向自己打开大门,会不会是担心她知道了一切,是准备去要家产的?
白蓉萱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前世白家对自己的到来表现得那么抗拒又不欢迎。她在白家的大门口被白玲珑接二连三的羞辱,内宅的消息向来如风一般迅捷,她不相信二房的长辈听不到,可他们自始至终也没有出面制止,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没把她放在眼里,也没准备见她呢?甚至白玲珑的所作所为已经过了明路,是他们亲自授意的也说不定。
白蓉萱想到自己执拗地站在漫天风雪之中,得到却只有下人鄙夷与轻视的眼神,他们围着火炉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说话,时不时地还要哈哈大笑几声。而白蓉萱却只能面对冬日最寒冷的凉风,由吴妈死死地护在身后。
那时的风……可真冷啊,好像直接就可以吹透人的身体,瞬间便能让四肢百骸都失去温度。
白蓉萱的身体就是在那时彻底的搞坏了,之后怎么调养都不好,只要天气稍稍一凉就要咳嗽不断。
白蓉萱怔怔出神,周遭忽然变得格外安静,只有冰凉的雪片刀子一样刮在她的脸上。
她忍不住轻轻颤抖起来。
“蓉萱……蓉萱……”
好像有人在唤她的名字。
白蓉萱猛然回过神来,发现大家的目光都落在自己的身上,她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还好还好,自己的脸还有温度,周围的一切也都是真实存在的。她立刻收回心神,好奇地看向叫自己的唐氏。
唐氏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这孩子,又魂游天外想什么去了?你祖母问你话呢。”
白蓉萱诧异地望向唐老夫人,只见她一脸和蔼地问道,“蓉萱,你说祖母这样安排好不好?”
什么好不好?
白蓉萱被问得莫名其妙,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了。
唐氏哭笑不得,“敢情你祖母说了一大车的话,你一句也没听进去。幸好是在自己家里,也没人会怪你,否则就这大人说话也能走神的毛病,就够人讲究半日的了。”
黄氏赶忙把话拦了过来,“哪有你说得那么严重,本身就是在自己家,哪那么多条条框框的?何况蓉萱都够懂事的了,这要换作学茹,这会的魂儿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黄氏一边说一边热络地走上前来,拉着白蓉萱的手道,“你祖母想把吴妈的儿子留给你哥哥使,治哥还没回来之前就在你身边跑腿儿,你觉得怎么样?”
白蓉萱当然没意见了,她身边正愁没有一个忠心可靠的人用呢,吴妈的儿子有勇有谋正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以后再碰上相姨娘那种事情,她也有个可以商量的人了。
白蓉萱二话不说就点头同意了。
唐老夫人见状笑道,“那就暂时先这么定下来了,回头我再问问吴妈的意思,这种事情还是要以她们娘俩的意见为主,我们虽是好意,但如果人家不愿意把儿子送到家里来给人指使,我们也得尊重吴妈自己的想法。有些东西我们觉得是好的,人家未必这么想。”
唐氏和黄氏都没有意见,笑着答应了。
唐老夫人又道,“如果吴妈自己愿意,乡下的田产也得有个说法才行,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扔在那里,再好的田地没人经管,用不了三五年也就荒废了。”
“这个呀……”唐学荛听了连忙笑着道,“我已经替吴妈计划好了。我看不如就把田地租给同乡的种田之人算了,也不拘多少钱,就是暂时拖个人照顾。等将来吴妈的儿子大了,是要收回来还是变卖出去,那自然也由他自己做主。我还特意给在乡下打听了一番,原来吴妈家的那块水田位置很好,风调雨顺的年头一年的产量常常能高出别人家一大截,如果吴妈肯答应的话,一定有不少人抢着要种,不愁没人租用。”
“哎哟……”这一下唐老夫人也不禁对他刮目相看,“没想到你连吴妈娘俩的退路也都想好了,的确有长进,和过去大不一样了。”然后立刻便拍板做了主,“一事不烦二主,既然是你起的头,也该由你收尾才对,这件事儿我也交给你吧。吴妈的儿子病得这样严重,就算救回来一时半会怕是也下不了床,可这田产却是头等大事,片刻也耽误不得,如果吴妈自己愿意,到时候就由你跑一趟腿,把这件事替吴妈办清楚了,契约什么也由你来立,务必要公正严谨,不能出一丝差错,如果你哪里有不懂或是不明白的,就去请教你的父亲或是严管事,这两个人都会告诉你的。”
唐学荛没想到祖母这样信任自己,而且已经开始安排一些大事给自己做了。他立刻信心十足地挺起了胸膛,再三保证道,“祖母放心,这件事儿关系到吴妈和她儿子的将来,我肯定会尽心尽力的。”
“嗯。”唐老夫人点了点头,“租赁田产也是买卖的一种,你要好好用心地学一学,将来轮到你管理家业的时候也能用得上。你父亲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能独自一人经营茶园,你也是时候自己做些事了。”
唐学荛高兴不已,身上的疲惫都冲散了不少。他心急火燎地向唐老夫人和母亲、姑姑道别,急匆匆地跑出去询问严管事契约该怎么立、都需要什么人参与一类的问题去了。
唐老夫人便和黄氏商量起医馆的事情来,两个人研究了片刻,最终派了崔妈妈和春桃过去。春桃虽然年纪不大,却是几个小丫鬟里最稳重的一个,有些跑腿送信或是采买的事情都可以交给她。崔妈妈则阅历丰富经验老到,比吴妈还要强出百倍,由她在医馆那边照应着,肯定不会出什么差错。
唐老夫人特意把崔妈妈和春桃叫了过来,仔细地交代了一番,还对崔妈妈嘱咐道,“如果能劝就把吴妈劝回来,好歹让她合合眼睡上一觉,人在这种时候最是煎熬,稍有不慎就会生一场大病,别到时候他儿子有了好转她自己又病倒了,这娘俩什么时候是个头呀?”
唐家的下人不多,大家常年相处在一起,崔妈妈私底下和老实巴交的吴妈关系非常亲密,听说她家里的儿子出了事,崔妈妈担心得昨夜都没怎么睡好,见老夫人如此信任自己,什么也没说得答应了。
唐氏由白蓉萱陪着回房换了套衣服,准备亲自去医馆看看情况。黄氏则去了趟后灶,包了许多糕点吃食,她私底下对白蓉萱道,“医馆不像家里要什么有什么,好歹拿些吃得过去,真要是饿了也能垫垫肚子。你到时候问问大夫情况,如果吴妈的儿子有所好转就接回到家里照顾,医馆什么人都有,别这个病好了再被过了别的病气。”
医馆的条件虽然一般,但却有一个极大的优势,那就是需要大夫的时候随随便便就能抓来一个,特别适合患有急症之人。
白蓉萱轻声答应了,和母亲唐氏带着崔妈妈与春桃坐着马车去了医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