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杭运河最早修建于春秋战国时期,后经隋炀帝疏浚,是南北交通的命脉,不但方便百姓出行,更带动着运河两岸的经济。
杭州作为运河的必经之地,自古便是交通要塞,因此渡头的两岸挤满了经营各种生意的铺子,每到集市时更有周边乡镇的百姓到这里来做小买卖,热闹非常。要是赶上货船靠岸之际,更是喧嚣无比,小贩们的吆喝声震天响,坐在杭州城里都能听得到。
今天正是赶集的日子,道路两侧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商品,小贩们不断地吆喝着,想以此来吸引路过的客人注意。
唐学茹趴在车窗边上向外好奇地打量着。
上次来这里接董玉泺的时候正好赶上了下雨,道路空空荡荡连个人影也见不到,和此刻熙熙攘攘的人群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白蓉萱提醒道,“如今已经入冬,外面的风大,你小心着了凉,回头不舒服了我可没法像祖母交代,给我进来老老实实地坐着。”
唐学茹嘻嘻一笑,听话地放下了车帘,和白蓉萱与张芸娘说道,“不知道是不是要过年了的原因,沿街都有卖桃符和春联的小贩了,角落里还有卖鞭炮烟花的,不过这个时候是不是早了点儿?”
张芸娘道,“现在世道不好,家家的生意都不好做,更不用说这些勉强糊口的小商贩了,为了多赚几个养家得小钱,自然什么都要赶在头里。要是被旁人家抢了先,自己的生意岂不更难做了?”
唐学茹叹了口气,“哎,这一年也一年的,也不知道世道什么时候能好起来?”
白蓉萱想到前世自己在北平的那段时光,似乎四处都动荡不安,更胜此刻。战火不断,盗匪丛生,两湖之地频发干旱,田地里颗粒无收,甚至出现了人吃人的可怕现象。南京政府的软弱无能暴露无遗,大失民心,备受指责。
白蓉萱蜗居在小小的四合院中,却经常听到外面传来的各种消息。
世道不会越来越好,只会越来越坏。
最起码在白蓉萱病逝的时候,一切都还没有好起来。
她有些失神地低着头,想着发生在前世的种种旧事。
唐学茹瞥了她一眼,果然发现她又一个人魂游天外,不知道想什么去了。她很想开口问问白蓉萱在想些什么,为什么脸上的表情会如此的凝重?可她知道,自己就算问了,白蓉萱也只会风轻云淡地冲她微微一笑,然后回一句‘没想什么’这样的答话。
唐学茹没有开口,静静地注视着她。
车厢内的气氛瞬间便安静下来,反而显得外面市集的声音更加喧嚣热闹了。
张芸娘眨了眨眼,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逗趣的话。
好在车子很快停了下来,三个人都回过神来,唐学茹问道,“我们到了嘛?”
外面的车夫应了一声,“是,到了!”
唐学茹兴冲冲地揽开了车帘,只见马车靠在运河边的一条大路旁。虽然已经入冬,但运河的河水却依旧川流不息波涛翻滚,一股寒意从河面扑面而来,唐学茹顿时精神一振,赞叹着说道,“都这个时候了,运河居然还没有结冰?”
“还早着呢。”车夫接过话来解释道,“杭州气候适宜,就算寒冬腊月也没有特别冷,往年也只是浅水区会结一层薄薄的冰,等太阳一出就化得不见了踪影。不像北方,这个时候早已大雪纷飞,河面早就冻结实了。所以近来行走的货船最远也只到天津,北平却是去不得了。”
唐学茹很感兴趣地问道,“老师傅,您去过北平吗?那边的雪很大很大吗?我从小到大还没见过鹅毛大雪呢,杭州每次下雪也只是稀稀拉拉的,那断桥残雪我只闻其名却始终未见真景。”
车夫见她生得明眸皓齿,说话又干脆利落,言语中十分的客气礼貌,便十分喜欢,对她的话自然也是有问必答了,“何止是去过,我还在北平生活了四五年呢,那地方的冷和我们这边不一样,我适应了几年还是不习惯。一入冬便开始下雪,屋子里点炭盆都没有用,只能生炉子烧火,才能稍稍暖和一点儿……”
唐学茹打断他问道,“屋内生炉子?”
“是啊!”车夫老实巴交地点了点头,“我起初也觉得惊奇,后来就习以为常了。要是屋子里不摆个炉子,到了冬天是要冻死人的。起初下的几场雪还很小,多半也留不住,用不了几天就化了,可一旦进入腊月,雪便越来越大,有的时候要接连下两三天,雪高得直到人腰,门都推不开,你说雪大不大?”
唐学茹听得笑弯了眼睛,“那多好呀,可以堆雪人玩!”
车夫摇头苦笑,“下那么大的雪,不仅是养在外头的牲口要遭殃,那些无家可归的人也没了活路,只能抱成团等死。哎……我在北平的那几年,只要是下了大雪之后,保安团的人必定要拉了板车上街寻找冻死在路边的无名尸骨,也不用安葬,直接就扔到乱葬岗里去了。小姐养尊处优,自然不知道底层人的难处,有钱人闲暇赏雪本是一件乐事,可到了那些穷人的身上,就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生计都成了问题,谁还有心思堆什么雪人啊?”
唐学茹显然没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大雪最终会变成这样一幅景象,有些震惊地愣在了原地,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车夫也自觉失言,连忙道,“瞧瞧我,小姐们出来消遣,我却尽说些扫兴的话。小姐别往心里去,北平离杭州千里之遥,这边可太平着呢。”
说话间张自力已经牵着唐学萍的手走了过来,“怎么样?有没有晕车,快下车吧。”
白蓉萱几人踩着马凳下了车。
唐学萍当着妹妹和小姑子的面被丈夫牵着手,有些不自然地红了脸。偏偏张自力坦荡从容,她几次悄悄用力,却始终挣脱不开丈夫有力的大手。
最终她也只能无奈放弃,任由丈夫握着。
张自力交代了车夫几句,让他们就在路边等着不要走远,自己则带着妻子和妹妹、小姨子几人向前走去。
白蓉萱留心到张家跟来了四五个管事小厮,每个都膀大腰圆的,小心翼翼地跟在几人身边,周围的人根本近身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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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河旁边有许多卖力气的搬货工,没活的时候便聚在一起说话打发时间,三五成群抱成了帮。一见到有客人路过,便一窝蜂地围上前来,“老爷,用不用搬货的力工?身上一把子的力气,一个顶十个,保准不会儿耽误您的事儿。”
张自力听着侧过脸去,果然见到一个铁塔般高大雄伟的壮汉,身后的几个力工和他一比,简直就像小鸡仔一般。
张自力问道,“你手底下有多少人?”
“六个!”那人见张自力和自己搭了话,脸上全是兴奋,口中说是六,手势却摆出了个四。
唐学茹见状噗嗤一笑,附在白蓉萱的耳边道,“这会儿总算明白母亲常说的四六不懂是什么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