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氏做了唐老夫人近二十年的儿媳妇,两个人朝夕相处,她还是清楚自己婆婆的脾气和秉性的。
唐老夫人从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很少讲没用的废话,之所以这么说,就一定有她的打算。
黄氏虽然猜不透唐老夫人的用意,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前头学萍出嫁的时候,她两个舅舅都见过李家的人了,还坐在一张桌子上喝过了酒。虽然没见到李家小姐,但我那两个弟弟对李老爷却满口赞扬,都说他气度豪迈举止大方,放在过去肯定是一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客,颇有几分一见如故的感觉。我大弟弟还跟我说,荛哥有了这样的岳家帮助,肯定能把自己的小日子过起来。尤其是李老爷这种难得清醒的明白人,荛哥以后遇到什么难解的问题,不妨也多和岳父商量研究,说不定能得到焕然一新的格局。”
而这恰恰也是墨守成规本本分分过日子的唐家所给不了的。
听得出来,黄家对李家归根结底还是非常满意的。
唐老夫人笑着点了点头,“这就好,我们家人口少,亲戚满打满算就这么几个,不只是岳父,以后荛哥和舅家也要多走动才是,尤其是和你那几个侄子更要熟悉熟悉,遇到难处的时候要相互帮扶,可不能因为距离太远就生疏了。”
黄氏还是弄不清楚唐老夫人怎么会突然提起娘家人,明明之前商量好了由唐崇舟陪着一同去,难道是中间出了什么事儿?
黄氏忽然想到长房那边最近一直悄默声的没什么动静,又想到前些天唐学莉来时心事复杂的模样……她顿时明白过来,想必是唐崇舟有什么变故,不能一同前往徐州了吧?
果不其然,唐老夫人继续道,“长房你大哥哥那边怕是有事情要忙,徐州之行大概是抽不出功夫,我算了算距离,从宜昌去徐州倒也不是很远,要不然就让他舅舅跟过去瞧瞧,外甥的亲事舅舅出面,也是合古礼的,想必李家老爷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这一下不止黄氏觉得惊讶,唐崧舟也是大感意外。他不等妻子开口便紧张地问道,“可是大哥那头出了什么事儿?”
唐老夫人见儿子一副关心不已的模样,知道他这是在担心长房那边出了什么事情。想到儿子宽厚老实,待人接物更是一片赤诚,唐家二房时至今日能有这般口碑,自己的努力是一方面,儿子的诚恳善良也是一方面。唐老夫人暗暗点头,觉得非常地自豪,因此口气也带着几分欢喜,“不是什么大事,你不要瞎担心了。”
唐崧舟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这段日子他一直在铺子里忙活,常常要到深夜里才能回家,也是很久没见过大哥唐崇舟了。不过上次见面的时候,唐崇舟还什么都没有说,提起徐州之行也一直拍着胸脯保证说能去,还让自己不要担心,可这才过了多久,事情就起了变化。大哥唐崇舟虽然是个不靠谱的人,但却不是那种满口大话的人,一般他能答应的事情,就算是为了面子也会坚持做成的。
这一次临时变卦肯定事出有因!
唐崧舟绞尽脑汁地想着最近发生的事情,并没有听到任何关于长房的那头消息,如果是出了大事,外头一定会传出来的。
一直坐在旁边乖乖听话地白蓉萱却眨了眨眼睛,心中有了些计较。儿女婚姻是结两家之好,何况唐学荛又是二房的长子长孙,以后要继承家业绵延子女,身上的担子不可谓不重,所以能娶一位什么样的妻子便至关重要了。李家那位六小姐她也是见过的,样貌自然是没得挑,关键是蕙质兰心颇有头脑,可不是那种漂漂亮亮的花瓶,只要娶回来摆在家里就行了。唐学荛能娶到这样的媳妇,绝对是上辈子做了好事,这辈子修来的福气。唐家重视这门婚事,求亲下聘的时候除了父亲唐崧舟之外,身边肯定要跟几位长辈,而作为大伯父的唐崇舟自然便是不二人选。
这几年唐崇舟长年在外,家中的事情虽然一股脑地丢给了女儿唐学莉,但中间若是没有唐老夫人和黄氏帮忙的话,家事也未必能一路顺风顺水得如此顺利。唐崇舟心里肯定清楚,所以近两年和二房走动得特别勤,逢年过节都要过来探望唐老夫人。之前提起唐学荛的婚事时,他也是满口答应要跟着一同去徐州下聘的,这个时候突然起了变化,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白蓉萱在一旁冷眼旁观,看得十分透彻。
事情舅舅和舅母明显不知情,那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压根就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要么就是长房在故意捂着不想给别人知道。
唐学荛的婚事是二房新一年的头等大事,唐崇舟自然知道这里面的轻重缓急。侄子下聘他这个做大伯父的却没有出席,外人会怎么说?说不定传来传去的,又要说唐家长房和二房不合了。唐崇舟不可能想不到这些,而他明明知道问题的严重性还是要拒绝,事情就一定不会太小,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长房在尽力遮掩这件事,所以消息才一直没有传出来。
白蓉萱第一反应就是相姨娘,难道是她那边出了什么事儿?
她本能地开始四下环顾,想要找来吴介问一问,发现吴介并没有在现场后,她也立刻反应过来,并随之冷静了下来。
这件事儿……祖母是知道的……
白蓉萱回想起头些日子唐学莉到家中做客,祖母把身边的人都遣退了,只单独留下了唐学莉一个人说话。
难道是莉姐对祖母说的?
就在屋内的人都想不明白缘由的时候,唐老夫人没有再兜圈子,而是一脸微笑地说道,“你们也都不要胡思乱想了,还是我来告诉你们吧,不但不是坏事,反而还是难得的大喜事呢。长房的相姨娘又有了身孕,你大哥哥老来得子自然高兴。只不过相姨娘这一胎的怀相不好,家里要有个主事的大人在才行,所以这个时候崇州最好就不要远行了。否则相姨娘要是哪里不舒坦,莉姐儿作为晚辈自然是不好插手,我们隔着房头,也不能把手伸得太长远。”
话已经说得非常明白了。
相姨娘又有什么身孕,怀相不是特别好,这个时候唐崇舟跟去了徐州,真出了事儿没人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她的话音一落,满屋子的人俱是一愣,每个人的表情各异,说不出的复杂。
唐崧舟反应了老半天才回过神来,确定母亲不是在说笑话之后,他才勉强地挤出了一丝笑意,“这……的确是件喜事……”
黄氏则表情震惊,喉咙仿佛卡了一只死苍蝇般上不上下不下的,模样别提多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