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济寺背靠普陀山,山中清幽安静,夜里凉风习习,比杭州城还要清爽。晚餐时大家吃了香喷喷的野菜包子,那野菜又爽口又有嚼头,就连平日里只少用一点晚餐的唐老夫人也一口气吃了两个大包子,要不是唐氏和李嬷嬷制止,她还准备吃第三个的。
老人家年纪大了,肠胃功能不好,怕不消化,所以不敢让她多吃。
就连张太太和丁夫人这种比较挑嘴的人也吃得非常满意,赞不绝口。张太太道,“自从来了普济寺,我就没吃过一顿好饭,今天这舌头才总算找回点儿滋味来。”
丁夫人笑道,“这包子馅料太合我的口味了,是谁拌的?”
丁夫人身边的妈妈道,“是唐老夫人身边的李嬷嬷。”
丁夫人连连点头,称赞起李嬷嬷来,“嬷嬷真是好手艺,硬是把野菜拌成了满汉全席的感觉。”
李嬷嬷笑着道,“夫人太太们不嫌弃就好,可不敢当这样的赞扬。”
倒是唐氏一直吃不惯这些野味,所以只吃了半个,就喝起茶来。张太太知道她是个被娇惯出来的性子,什么都没有说。倒是唐老夫人,吩咐了白蓉萱领着唐学茹,不但给寺里的僧众分了一锅包子,还给住在隔壁几间禅房里的香客也都送了一些。
唐学茹回来的时候,像只小鸟一般叽叽喳喳地道,“把头那间禅房住的是从山西来的人,好像是特意过来拜佛的,这也太有诚心了。山西离杭州是不是很远呀?”
唐老夫人笑着把她揽在怀里,“才出去一趟,就打听到了这么多消息?你这张巧嘴哟,管得严些便好,要是松一些呀,怕是将来也要成个长舌妇,张家长李家短的,就没有你不知道的事。”
“什么呀!”唐学茹嘟着小嘴道,“才不是我要去打听的,我对别人家的事情才不感兴趣呢,不信您问蓉萱。”
白蓉萱坐在唐氏的身边道,“是真的,那户人家的来人中有一个年纪和学茹相仿的女孩子,他们家老夫人便打听起我们的年纪,可能是怕我们多心,所以上来就先自报家门,把家里的情况说了一通。”
“这样啊……”唐老夫人点了点头,“那还真是祖母冤枉你了。”
唐学茹道,“就是就是,我才不要做长舌妇呢,整天说长道短的,如果被人听到了,嘴巴会被撕烂的。”
这样孩子气的一番话,都得唐老夫人和张太太一齐笑了起来。
丁夫人道,“你们家这位茹小姐呀,快人快语的,让人看了就喜欢。而且一点儿都不认生,真真是个可人儿。可惜我没福气,膝下也没个适龄的儿子,要不然非追着她做儿媳妇。”
她已经不止一次这样说了,可见是对唐学茹真喜欢。
唐老夫人笑呵呵地看着孙女,“快别这么说了,你们再这么捧着,她可就真要飞上天去了。现如今还没个大人的样子,她爹妈成天跟在屁股后面,生怕她又惹出什么事情来,我都不敢再护着她了,你们也别说她的好话,不然她更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彻底的不服管束了。”
张太太笑着道,“怎么会呢?茹姐儿就是性格活泼了一些,但是非曲直还是会分辨的。我这亲家公和亲家母对子女的要求也是严格了些,不过严师出高徒,要是没有他们的管教,我也不可能有这么好的儿媳妇。自从学萍嫁到我们家,我就松了一口长气,总算能理解那些做婆婆人的心情了。”
丁夫人道,“你这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摊上了好儿媳就偷着乐去吧,有多少人因为婆媳关系不和,最后家不成家,闹得骨肉分离,这样的情况还少呀?你是有福气的人,碰上了这么个好亲家,这是上辈子修来的,可得好好珍惜才行。”
她的口气又羡慕又惆怅,想到了自己云英待嫁的女儿,就忍不住泛起愁来。
她甚至后悔还是搬家晚了,要是早一些来杭州,早点儿和唐家走动起来,说不定可以将女儿嫁到唐家去。有这么个明辨是非的老人在上头,唐老爷和唐老夫人又都颇有贤名,女儿嫁过去一定不会吃苦的。
可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唐家只有一个少爷,还跟张太太娘家那边的李家小姐定了亲。
丁夫人就算眼热,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大家说了一会儿,眼看着外面的天色暗了下来,张太太便起身告辞,唯恐的耽误了唐老夫人休息。
唐老夫人下午走得多,也的确有些累了,闻声没有挽留,让唐氏代自己送客出门。
张太太握着唐氏的手道,“你也早点儿休息吧,还送什么送,又不是外人!”
唐氏将张太太和丁夫人送到门口,白蓉萱和唐学茹也一起离开。等她们回到禅房的时候,张芸娘已经睡了。她今天特别的累,饭后甚至没有出门,向张太太解释了一番就躺下了。张太太担心女儿,还特意过来瞧了瞧,结果只是夜里睡得少,白天又玩闹了一天累大劲儿了,张太太这才放心。
寺中条件有限,吴妈送来了半温不热的水,白蓉萱和唐学茹简单洗漱了一番也在木板床上躺了下来。这床板又硬又不舒服,翻身的时候还会咯吱咯吱地响,两个人都很不习惯,一时半会睡不着。
唐学茹便小声道,“也不知道李家怎么样了,你说李老爷怎么会突然就去世了呢?”
白蓉萱轻轻叹了口气,“生死之事最难预料,这谁又说得清楚?”
唐学茹道,“也不知道李毅怎么样了,突然没了爹,一定会非常的难过吧?”
李毅……难过……
白蓉萱觉得这两个词放在一起怎么听怎么别扭。
唐学茹继续道,“你别看李毅愣着一张脸,对谁都冷冰冰的,但和他相处下来就会发现,他这人还是不错的。”
白蓉萱好奇地打听到,“哎哟,你什么时候和李毅还有交情了?”
“当然有了。”唐学茹一本正经地道,“他帮了我这么多忙,就算没交情也有了呀。要不是他,我的金项圈就被渡头那伙小贼给偷走了。”
白蓉萱哦了一声,“李毅已经成年,见惯了生死,虽然难过但也会克制住的,你就别胡思乱想了。”
白蓉萱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哥哥。
父亲去世的时候,哥哥还是个什么都懂不的小孩子呢……
白蓉萱翻了个身,脑海中全是白修治的身影。
哥哥……你一切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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