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君卓红着脸瞪他一眼。
白修治却怎么也收不回自己的视线。
一旁的商校长笑眯眯地道,“君卓,你的西瓜切到哪里去了,我还在等着呢。”
商君卓轻轻松了口气,嗔怪地道,“看你刚才那入迷的模样,我还以为压根就不稀罕呢。要不你还是继续下棋,那西瓜我就自己解决了。”
“别呀。”商校长道,“你不是那小气的人,何况这么热的天,你就算不心疼自己的老爹,难道也不心疼心疼修治吗?这大晌午的,他硬顶着毒日头过来找你,这要是换作是我呀,早就被感动得以泪洗面了。”
商君卓不自在地白了他一眼,“以后还是不要随随便便就给学生放假了,你手里有个营生还能分分心,要不然总是满口胡言乱语,你就算不怕吓着我,难道也不怕吓着别人?”
“别人?”商校长装模作样地往四下打量,“这里哪还有什么别人了?”
商君卓一脸无奈,完全不知道该拿这个父亲如何是好。
白修治一脸风轻云淡的笑意,看得她更加烦躁了,“别笑了,有什么好笑的?”
白修治急忙收起笑意,唯恐惹得商君卓不高兴。
商校长却在一旁仗义执言,“嗳?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你能管天管地,难道别人的哭笑也要全权负责?我说你能不能讲一讲道理呀。”
她这个父亲呀,好像是故意来跟自己唱反调的!
商君卓气得一跺脚,“讲什么道理?在这里我就是理,我说什么你们听着就是了!”
她转身进了厨房。
商校长指了指她的背影,“看到没有?这分明就是一只母老虎,你以后还是离她远一些吧,小心她一口把你吞了,骨头渣都不剩。”
白修治见他们父女你一言我一语的逗闷子,脸上的笑意就没有断过。
商校长的心情大好,干脆哼起了曲子。
南京时兴评弹,吴侬软语唱出来的小调意味深远,让人陶醉。只不过商校长做了一辈子的先生,嗓子常年得不到休息,因此声音嘶哑,多少有些难听。
商君卓端着切好的西瓜走了出来,“你可不要唱了,真是难听死了。好好的曲子被你这样一演绎,以后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听了。”
商校长哈哈大笑,接过了一块西瓜,“女儿呀,这就叫术业有专攻。你让那些唱评弹的人来讲课试一试?我保证他们都不知道从哪里下嘴,你信不信?”
“信!”商君卓无奈地点了点头,“自然是信的!您安心吃西瓜吧,怎么有东西吃还是堵不住你的嘴?”
“好,我不说了。”他缓缓站起身,拿着西瓜一边往教室里走一边道,“我累了一上午,这会儿有些没精神,我去休息一会儿,你们两个好好说话,可别来吵我。”
“这西瓜你又不吃了?”商君卓叫道。
“一块就好!”商校长头也不回地道,“这做人可不能太贪心,否则怕是手里的这一块都保不住。”
商君卓瞪了他的背影一眼,对白修治道,“你看看他,满口的胡说八道,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才好了。”
她把盘子递了过去,“这西瓜甜得很,你也吃一块吧,解解暑。”
白修治摇了摇头,认真地问道,“渡头最近的工作很忙吗?”
商君卓听得一愣,“还行,就那么回事吧。我倒希望它忙一些,这样活计也多一些,趁着天气好多攒一些钱,等入了冬,来往的商船就要减去一半还多,那时候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白修治关心地道,“这几天实在太热了,你还是等天气凉一凉再去吧。你要是急用钱可以跟我说,我总是能帮你的!”
商君卓抬头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坐在商校长先前坐过的小板凳上,斯文地吃起了西瓜。
白修治静静地注视着她,心中此起彼伏。来得路上明明想了一肚子的话,可偏偏到这时却又一句都说不出来。
过了片刻,白修治轻轻叹了口气,“我的话你总是不会听的,是不是?”
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难过和自伤,显得十分失落。
“听,为什么不听?”商君卓瞪大了眼睛道,“我又不是那胡搅蛮缠的人,难道好赖话也分不出来吗?只要是对我好的话,我统统都会听的。”
“真的?”白修治有些不信,一脸怀疑地问道,“那你明天还去渡头吗?”
“不去了。”商君卓很是肯定地道,“你不是不许我去吗?”
白修治喜出望外,“你真的肯听我的劝告?”
商君卓耸了耸肩膀,疲惫地道,“你以为渡头的活那么好干呀?这几天总有人搬着搬着就一头栽进了水里,要不是身边有水性好的人及时救援,估计直接就去见阎王爷了。我也觉得有些辛苦,索性歇上一段时间。正好我父亲的薪水也发了出来,学校这边暂时算是不用我插手了,我也乐得清闲。”
白修治连连点头,“对对对!现在这样的天气实在太容易中暑了,一定要格外小心才行。”
商君卓微微一笑,“你还有闲心管别人?还是先顾好自己再说吧,就你这单薄的小身板,最是容易中招。”
白修治不好意思地道,“我整天待在学校里,除了上课就是在宿舍,哪比得上你们在外面谋生的人辛苦?”
商君卓吃完了一块西瓜,抹掉嘴边的汁水道,“对了!最近渡头那边泊了一条从上海来的大船,听说是曾绍权在上海的妹妹和外甥来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已经泊了好几天。”
白修治听到上海两个字时微微一愣,“是管家吗?”
“这我怎么会知道?”商君卓撇撇嘴,“那条船戒备森严,周围还有持枪的人守卫,根本不许人贸然靠近,谁会去惹这种麻烦,躲还来不及呢。”
白修治见她说话时眉飞色舞,脸上的每一个小表情都特别可爱。
他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对上海也不像之前那么关注了。
而此刻南京总统府内,却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曾绍权无奈地看着眼前的局面,疲惫地问道,“这个不行,那个不好,你究竟要怎么样嘛?”
“什么叫我要怎么样?”管夫人不悦地道,“泊舟怎么能受这样的委屈呢?你好歹给他送到长沙去,东北我是说什么都不答应的。”
曾绍权道,“我不是跟你说了吗?先去历练几年,回头再想办法调回来就是了。你以为长沙是什么地方?说去就能去的?像他这种毫无阅历,只有一层镀金的大家少爷国内海了去了,你开了这个先河,以后人人都来效仿,你让我怎么办?”
管夫人疾言厉色地道,“泊舟是别人吗?他可是你的亲外甥,身体里流着一半曾家的血!有他在长沙帮你坐镇分担,省去了多少麻烦?这个时候还不安插自己的亲信,难道要等你的位置岌岌可危时再安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