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做生意的人,能多卖出一点儿都是好的,哪有不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道理?
商君卓拼命给白修治使眼色,示意他见好就收。可偏偏白修治的心思都放在了糕点上,根本就没有在意她。
商君卓气得不行,只好道,“买些尝尝就行了,这东西也搁不住,你小心吃不完都坏了。如今还有很多地方的人饭都吃不上,你要是浪费就太过分了。何况船上那么多人,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被人看到吃独食也不好,你还是悄默声的自己偷着吃吧,别给人发现了。”
白修治道,“你正好提醒了我,不如多买些,让船上的人也都尝一尝。”
一百多号人,怎么尝?
商君卓道,“你是钱多得花不出去是不是?就算大方也不是这样大方的道理,你自己买一点留着没胃口的时候吃也就是了,却没必要做这个好人,再说了……那么多人,你要买多少才够用?”
白修治道,“好歹每人都吃上一块,也算尽了我的心意。这些日子我在船上没少麻烦他们,就当是表达谢意了。”
糕点铺的伙计一见有这么大的生意,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拿着黄纸开始打包,一边包一边奉承地道,“先生您只管放心,咱们家的糕点在南通都是出了名的,您买回去只管吃,要是觉得味道不好,拿回来摔在我的脸上就是了。”
白修治微微一笑,商君卓却在旁边翻了个白眼。
她常在渡头来往,早就见惯了这些人的嘴脸,都是说得好听,这些外出运货的商船来往顺利也得半月一月才能往返一回,若是走得远的,几个月半年也是常有的事,谁还会为了几两干粮兴师动众的来找人?
不过是糊弄人的话罢了。
商君卓道,“别买太多,搁不住的……”
那店伙计见她在一旁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心里老大的不痛快,要不是碍于白修治这个金主就在跟前儿,他早就发作咒骂起来了。这时候却只能强行忍耐,堆着一脸的笑容道,“您只管放心,这都是今天新烤出来的,能搁上个十天半月的。如此好吃的点心,谁能舍得放那么久?用不了两三天就吃光了,到时候你们想找,怕是都找不到呢。”
商君卓哼了一声,抱着胳膊没说话。
店伙计手脚利落的称了几斤糕点,商君卓见状只好道,“够了够了,可不能再多了。”
白修治付了钱,两个人便往渡口走。
商君卓板着脸道,“你这个人实在太不仔细了,这么几斤糕点就花了那么多的钱,要是去买面粉和鸡蛋,足够烤十几斤的了。”
白修治道,“话不能这样说,我们不会这个手艺,烤出来的未必可口未必成功,说不定还会糟蹋不少东西呢。”
商君卓道,“你怎么知道就不能成功?不过是将面粉和鸡蛋活在一起罢了,我就是不愿意弄,不然烤出来的肯定比他们的还要酥脆好吃。”
白修治笑道,“我当初刚刚启蒙读书的时候也和你一样的想法,觉得读书就是一件非常轻松的事情,不过是照本宣读,别人能会,我自然也差不了。可真开始学习后却发现学海无涯,我们实在太过渺小。这才端正了姿态,用起功来。你别看这糕点不起眼,但配料,火候无一不是精细活,没有几年的工夫,根本就做不出来。”
商君卓瞪了他一眼,“你这个人……总是要跟我辩个明白才痛快。”
“我不是要跟你争辩!”白修治急忙解释道,“我是在跟你说道理。”
谁要听你讲道理?
两个人一路说着,又回到了船上。货物已经搬运完毕,船员们都靠在船舷上看风景。见到两人并肩回来,这些人又是口哨又是欢呼,把商君卓弄得面红耳赤,十分地不好意思。
等两人上了船,船员们轰地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道,“买了什么好东西?”
“逛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们跑去私定终身了呢。”
商君卓狠狠地瞪了这群人一眼,“早晚趁你们睡觉的时候,偷偷把舌头都割下来泡酒。一个个话这么多,吃也堵不上你们的嘴。”说着便把手里的油纸包丢到了他们的手里,“这是修治买给你们的糕点,快拿去吃吧!少说点儿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大家欢呼一声,抢着纸包便跑,还有人笑道,“吃人家的嘴短,以后可不能再胡开玩笑了。”
还有人则围在白修治的跟前,对他郑重地道谢。
白修治道,“这些日子在船上多亏了大家的照顾,聊表心意,还请你们不要推辞才好。”
推辞?
那些人早就迫不及待地拿了糕点包到角落里分发,一个个塞得满嘴都是,一说话先喷出一口的糕点渣。
坐没个坐样,吃没个吃样。
商君卓简直不想看他们了。
过了片刻,外出采买蔬菜的人也赶了回来。船长刚吃了两块糕点,见状高声吩咐道,“拔锚,启航!”
船员们立刻收起了玩笑之心,拔锚的拔锚,扬帆的扬帆,船很快便驶出了港口。
不知道是不是糕点起了作用,接下来的航程中,大家果然收敛了许多,不再开商君卓和白修治两个年轻人的玩笑。
商君卓偷偷松了口气,顿时轻松了不少。
船离开南通之后,很快便进入海域,水流的速度明显起了变化,船身的摇晃变得剧烈,气温也变得忽冷忽热,白天时阳光晒得人眼晕,等到了晚上海风一吹,即便穿了新买了的棉袄白修治还是觉得冷。
商君卓觉得十分奇怪,拿了针线挑开棉袄一看,顿时气得七窍生烟。那棉袄里居然没什么棉花,都是些草絮塞的。
这怎么能防寒保暖呢?
以商君卓的脾气,恨不得立刻回南通找那黑了心的商家算账,不过这会儿却是没办法,气得咬牙切齿直跺脚,偏偏又无处发泄。
好在有船员多带了皮袄,听说了消息之后主动送了过来,还道,“要是不嫌弃就穿上,海上的风比较硬,一般的棉袄也没用,最好就是皮袄,我这件虽然穿得久了,但却非常的舒适,总比你这草絮棉袄强太多了。”
白修治道,“我拿了,你穿什么?我又不用做什么力气活,你还是自己穿着御寒吧。”
那人笑道,“也不能白吃你一顿糕点,放心吧,我常年出海,因此准备得很齐全,这次出门带了三件皮袄呢,借你一件,我还有两件换着穿。只是等回了南京,你可要还给我才行,要不然我家里那黄脸婆非把我的耳朵揪掉了不可。”
如今的日子不好过,家家都没什么好东西,一件皮袄都成了大宝贝,轻易舍不得丢。
白修治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这是自然,您放心吧。”
那人道,“白公子不用客气,瞧你说话文质彬彬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