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家为了让董玉满更亲近信任自己,常常在他耳边说些捕风捉影的吓人话,弄得董玉满对父亲和祖母异常地恐惧,自以为出了事儿只有外祖父一家能保护自己,而董家则处处都是阴险狡诈吃人的恶鬼,随时准备扑上来咬断自己的脖子。他哪还有胆子出门,闻声立刻关上了大门苦读,瑟瑟发抖夜里都睡不踏实了。
董家四房的下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但难得见董四老爷发这么大的火,一个个噤若寒蝉,甚至没人敢大声喘气。
董老夫人听说之后,哼笑了两声,自顾着喝起茶来。
身边的嬷嬷道,“四老爷还是知道轻重的,您就别担心了。”
董老夫人冷淡地道,“总算没白活,知道该怎么办。要是他到这把年纪还糊里糊涂的,也就真没什么用了。”
在董家没用之人的下场通常都很惨烈。
嬷嬷吓得不敢再说,忙着上前添茶。
等梁家接到消息后自然是震惊万分,梁夫人的哥哥和弟弟愤愤不平,嚷嚷着要去董家说理。“这也太欺负人了?哪有说送到庵里就送到庵里的,当我们梁家不存在吗?不行!这件事儿不能就这样算了,董家要是不给个明白话,咱们梁家万万不能罢休!否则以后苏州城的人都当我们家是软柿子,我们还能在这里立足吗?”
其中尤其以被董家长房拒亲了的梁家大老爷最为愤慨,嚷嚷得也比旁人更欢。
“都给我闭嘴!”梁老太爷重重地拍了下桌子,碍于他的威严,房间内立刻变得安静异常。梁老太爷皱着眉头道,“我还没死呢,这个家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做主了?和董家说理?谁去?你吗?还是你?”他指向了几个儿子。
梁家几位老爷见状都缩了缩肩膀。
梁老太爷哼了一声,一脸轻视地道,“也就在家里嚷嚷的能耐,出了门全是废物。此刻和董家撕破脸,以后的日子还要不要过了?我看你们是好日子过多了,脑筋都不会转弯了。”
梁大老爷愤愤不平地道,“爹,难道此事就这样算了不成?妹妹在董家任人揉捏,对我们也没有好处啊!我们这个时候不去给她撑腰,以后妹妹还能替我们说话吗?”
这也是梁老太爷最为担心的事情。
他思索了片刻,老谋深算地道,“先把事情搞清楚了再说。你们赶紧去庵里一趟,想办法见你妹妹一面,问问到底发生什么事儿,我们知道了来龙去脉才好另做打算。”
梁大老爷傻了吧唧地问道,“爹,那可是尼姑庵啊,我们几个大老爷们怎么去?让人看到会说闲话的!”
梁老太爷气得胸口疼,翻着白眼道,“猪脑子,你那媳妇女儿都是摆设不成?她们是没长脚还是不认路?这会儿知道闲话难听了,出入妓院的时候可没看你有这样的担忧。”
梁大老爷讪讪地垂下了头。
没一会儿梁家几位夫人便匆匆坐着马车出了门,直奔山里的尼姑庵而去。
梁夫人自从被抬入董家之后,几次三番和董老夫人过招,就没有赢过的时候。
当初梁老太爷嫌董家和梁家的联系太少,全靠她一个人苦苦支撑,等她百年之后,董家和两家的关系岂不就断了?因此便提议让董玉满娶了梁家的女儿,如此亲上加亲,关系也更加稳固了。但梁夫人就这么一个儿子,恨不得把九天玄女抓下来配给儿子,怎么可能去娶梁家的人?何况她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子,不可能父亲说什么就是什么。家里那几个没有婚配的女娃子有一个算一个,每天除了描眉画眼争奇斗艳之外,正经事一件都不会干,娶到家里来也只会家宅不宁,一点儿忙也帮不上,她才不会断了儿子的前程呢。
梁夫人坚决不松口,梁老太爷也怕逼得太紧适得其反。何况他自己心里也清楚,家里这几个丫头都被娇惯坏了,也难怪梁夫人看不上。梁老太爷只好退而求其次,想让梁夫人从中做媒,娶了长房的贞姐回来。
在他看来,董家已经分了家,而长房和二房是最有可能保持住这股势力飞黄腾达的。二房没有适龄的女儿,长房再合适不过。
只是谁也没想到,长房大老爷和大夫人连话都没听完就声色俱厉地拒绝了。
梁夫人气不打起出来。
这也太小瞧自己的娘家人了。
她不过回家发了一阵脾气,说些不该说的话,没想到就被董老夫人给惦记上了。自己的丈夫更是个没用的东西,只会听母亲摆弄,自己的话却像是狗放屁一般,从没放在心上过。
梁夫人原本还只是气闷,这会儿却是真病了,身上冷一阵热一阵的,太阳穴上贴着两块膏药,病恹恹地躺在硬床板上想主意。
梁家几位夫人匆匆赶了过来。
一见面没来得及关心梁夫人的情况,张口就问事情的起因经过,梁夫人的小弟妹还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咋呼道,“姑奶奶只管放心,要是董家给你气受,咱们就是拼了命不要,也得给你争回来才行。”
梁夫人恨得牙根痒痒。
她说明了来龙去脉,梁家几位夫人没有多做停留,立刻便坐着马车回了梁家。
董玉渺肿着眼睛过来服侍母亲,梁夫人看到憔悴的女儿,心疼地道,“你放心,只要有妈在,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一个邱家,妈一定想办法让你嫁得更好,绝不让董玉泺那小蹄子比下去!”
董玉渺蔫蔫地没吭声。
梁夫人的得力妈妈却觉得这话说得很不应该,没得让董玉渺高了眼光,以后说亲事的时候怕是要挑三拣四,这个看不上那个看不上的,最后反而不好嫁。
董玉泺能嫁进邱家,那是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董玉渺有什么?爹不疼祖母不爱的,能找个门第相当的正经人家就不错了,还想嫁第二个邱家,那不是做梦吗?
只是这话得力妈妈却不敢多说,只能垂着头站在一旁。
梁夫人哪舍得让女儿操劳,喝了两口水就催促她回去休息,“你的孝心妈知道,赶紧躺着去,不用担心,家里离了我肯定不成,你爹用不了两天就会来接咱们的。”
她一副信心满满的模样。
董玉渺也是心宽,转身就回庵里收拾出来的干净厢房躺着去了。
梁夫人忍不住和得力妈妈大吐苦水,“你说我这是图什么?在董家辛苦了大半辈子,又是生儿育女又是操持家务,如今居然落得这样的下场?老爷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怎能如此待我?”说到恨处,又气愤地道,“那老不死的到底什么时候能咽气?家里有她就没有消停的日子,什么时候她死了也就天下太平了。”
得力妈妈吓了一跳,急忙道,“夫人小点儿声,小心隔墙有耳。”
梁夫人哼了一声,“怕什么,这里山高皇帝远的,有什么不能说的?”
得力妈妈劝道,“好汉不吃眼前亏,我看夫人还是想办法跟老爷服个软,再给老夫人道个歉吧……”
话还没说完就被梁夫人打断了,“凭什么?我有什么错,凭什么每次都让我去低头?难道我就是那人人都可以踩两脚的草芥不成?我如此自降身价,连累得渺姐儿和满哥都被人轻视,我才不去呢,看谁耗得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