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老夫人看人一向很准,白蓉萱对她的话自然信服。
白蓉萱点头道,“我记下了,祖母。”
唐老夫人道,“这可真是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要不是今年高掌柜提醒,哪里知道白元则暗中做了这样的好事。既全了你们三房的面子,又没有声张,如今世人大多浮躁,做了一丁点儿小事都恨不得人尽皆知,像他这样低调的,反而更加珍贵。”
白蓉萱道,“谁说不是呢,我听后震惊了半晌,都有些不敢相信。”
唐老夫人轻轻叹了口气,“所以说啊……这世上还是好人多。蓉萱,你年纪还小,虽然经历许多不公与黑暗,但还是要相信人性本善,纵有恶人拦路,但也有好人一路护持,你千万不可愤世嫉俗随波逐流,更不能自暴自弃,知道吗?”
白蓉萱听得一愣。
前世她之所以会落到那步田地,不正是因为心中再无希望,所以才放弃了世间一切美好吗?
这一世,她不会再走上那条旧路了。
白蓉萱认真点了点头,“我知道!”
唐老夫人道,“回头我跟你舅母说一声,今年送给外长房的年节礼也要多填些才好,不知道是不知道,如今知道了,还装作不知道,那可不是做人的道理。”
白蓉萱道,“要不这件事也交给我来办吧,怎么能让舅母去还这个人情呢?”
唐老夫人道,“这点儿钱你舅舅和舅母还是出得起的,何况还有我帮衬他们呢。你不用担心,也不要分得这么清楚,你舅母是个热心肠,你有什么事情麻烦她,她也只会高兴。你若是与她见外生分,那才是真的伤了她的心。”
白蓉萱见祖母都这样说了,也没有再坚持,想着将来寻了机会,再想办法补给舅母。
要不就在唐学荛成亲的时候?
唐老夫人温和地道,“咱们唐家人丁不算兴旺,你们这一辈的孩子也不多,等将来你舅舅和舅母老了,若是荛哥他们几个遇到了麻烦,你只要不吝相助就行了。”
白蓉萱笑着道,“怎么会呢?荛哥哥老成持重,我不给他添麻烦就是的好的,更别提相助什么的了。”
唐老夫人却缓缓地道,“能不麻烦自然是好的,可风水轮求转,人这辈子谁能一帆风顺?有些话还是不能说得太过,你记住我的话也就行了。”
白蓉萱答应道,“您放心吧。萍姐姐嫁得好,姐夫又是个能干的,她这辈子就像泡在了蜜糖里,日子只会越过越好的。荛哥哥有舅舅亲自指点,虽然还有些孩子气,但等成了亲做了父亲,自然也就慢慢地成熟起来了。您要真担心,还是担心学茹吧,那可是个不省心的。不过您放心,不论到什么时候,只要学茹需要我帮忙,我一定会出手相助,绝不会冷眼旁观看热闹的。”
“那就好。”唐老夫人满意至极,“要是以我的意思,恨不得让你们几个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但我也不过是个苟延残喘的古稀老人罢了,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很多事也是有心无力。”
不知是不是因为白修治的死,唐老夫人最近的情绪始终不高,就像调动不起来似的,而且经常一个人发呆,一坐便是一下午,你问她在想些什么,她又完全说不上来,甚至连自己都不知道脑袋里过了些什么事儿。
从前她可不是这样的。
唐老夫人感慨地道,“蓉萱啊,我是真的老了。从前还有些不服气,总觉得自己还能与天抗衡,如今却是彻底的服了……”
白蓉萱心疼地道,“祖母,您这大半辈子为了唐家操劳费心,如今也到了安享晚年的时候。舅舅早就可以支应门庭,舅母又将内宅管得井井有条,。”
唐老夫人道,“是啊……我也该休息休息了……这辈子……可真是把我给累坏了。”
祖孙二人说了半天的话,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晚,唐老夫人这才道,“回去休息吧,早点儿睡,不要胡思乱想的,要不然明天没精神。”
谷</span>白蓉萱答应了,转身出了门。
李嬷嬷打来了热水服侍唐老夫人洗漱,“萱小姐越来越有大人样了,行事说话都挑不出毛病,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我若不是在跟前儿看着她长大的,这会儿肯定不敢认了。”
唐老夫人疲惫地点了点头,“是啊,别说是你,连我都觉得惊奇。从前像小猫似的一个孩子,如今却像只小老虎似的,我看王德全那群管事对他还是很信服的,一个阴阳怪气的都没有。”
“何止呀。”李嬷嬷道,“那是相当地尊敬,甚至有人已经表示期待她赶紧回去接手三房的产业了。”
“真的?”唐老夫人道,“这孩子……总是能给人惊喜。”
李嬷嬷忽然感叹道,“又或者说……萱小姐从来都不是小猫,而是一只不显山不露水的老虎?”
唐老夫人微微一愣,想了半晌才道,“也有这个可能,许是我看走了眼吧。”
三房的账总共对了七天,穆老大夫的儿子等不及,提前告辞离开了。唐家送上了精心准备的谢礼,不但雇了马车,白蓉萱担心路上不安全,还特意吩咐两名管事陪他一起上路。
她如今吩咐示下,已经颇有威严,一众管事更是规规矩矩的,对她的话敬若神明,没一个敢有异议的。
白蓉萱虽然有些不习惯,但也在慢慢适应。
等账目全部对完,白蓉萱特意让吴介摆了一桌庆功酒,不但请了唐崧舟和高掌柜作陪,甚至还叫上了严管事和唐学荛。
严管事喜出望外,有些忐忑地道,“我只是家里一个下人,怎么能出席这种场合呢?我就不去了,免得说错了什么话,到时候给治少爷丢人。”
白蓉萱安慰道,“都是自家人,你不用拘束不安,正好还能帮我挡挡酒。舅舅毕竟是长辈和主家身份,有些话他也不好出面替我说。”
严管事想了想,这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下来。
他逢人就说,显得十分高兴。
谁被人放在心上在意会不开心呢?
唐老夫人也听说了这件事,她一方面对着李嬷嬷盛赞白蓉萱会办事,一方面命她开了箱笼,取钱给严管事买件新衣裳,并放出话来,“毕竟是我唐家的大管事,出门不能掉了面子。以后家里人谁出去坐席,我都给他做套新衣裳。”
难得唐老夫人有兴致,李嬷嬷自然只有答应的份儿。
严管事得知消息后,特意过来给唐老夫人磕头致谢。
等到了酒宴当天,杭州城知名的楼外楼包厢里,严管事穿着新衣服跟在唐崧舟身后出席,众人起身招呼,站在白蓉萱身旁的唐学荛满是善意地提醒道,“你这手脚也太大了,一上来就是楼外楼,以后可怎么办啊?这里可不便宜,你小心被人吃成了穷光蛋,到时候别来找我哭鼻子。”
白蓉萱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
她才不会哭鼻子呢。
她把这件事跟唐氏一商量,唐氏立刻便让吴妈给了她一张银票,那上面的数额惊得白蓉萱半晌都没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