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是容不下,分明就是高攀不起。
没想到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这么多。
看来白蓉萱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在她眼里,再严重也不过是个家产交接的仪式,找几个见证人象征性地做做样子也就是了,反正都是给外人看的,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多的说道。
请也不是,不请也不是……
反倒让白蓉萱左右为难了起来。
白元则道,“闵老夫人虽然不管外事,但还是很看重娘家的。何况若不是闵家起势,她在白家也未必能过得如此舒心,远的不说,便是蔡二太太那里便不好答对。你把她的娘家放在心上,闵老夫人知道了也只会高兴,对你更加客气周到的。她如今是白家辈分最大的人,有些话二房可以不听,但也不敢做得太过分,不管世道怎么变,这安老怀少的规矩还是不能改的,要不然成什么样子?二房还得要脸面名声,那就永远都得把闵老夫人供在最上头,有她给你撑腰,二房不敢起什么乱子。”
白蓉萱点了点头,将白元则的话暗暗记在了心上。
白元则不再多说,坐着马车离开了。
白蓉萱送走了他,吩咐了陶清回立雪堂,自己则回到栖子堂与闵老夫人商量起来。
提起三房修缮的事情,闵老夫人又情不自禁地想到了闵六,“对了,小六最近怎么都没过来,不会是出什么事儿了吧?治哥,你们从白家庙回来时,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白蓉萱吓得心头一颤,连忙道,“没有呀,什么都没说。”
闵老夫人还是觉得奇怪,皱着眉头沉思起来。
一旁奉茶的易嬷嬷忙笑着道,“老夫人又开始胡思乱想了,您是不是想六爷了?认真算起来,六爷也有几天没过来了,要不我让人去请他来陪您用晚饭?”
闵老夫人道,“说不上为什么,我这心里总是有些不安。”
白蓉萱大气都不敢喘了。
易嬷嬷道,“您呀,就是自己吓自己。六爷是什么人,谁敢去招惹他呀。准是被什么事儿绊住了手脚,一时腾不开功夫。您也别瞎想了,还是打发个人过去问问,若是有空便叫过来,若是没空知道了消息也能放心,要不然怕是夜里都睡不好了。”
闵老夫人想也没想地答应道,“好,就这么办,你这就派人去问。”
易嬷嬷没想到闵老夫人的反应这么激烈,片刻都等不了,她立刻叫来了连翘,吩咐她走一趟闵家。
白蓉萱却生怕闵六受伤的消息走漏风声,连忙起身道,“我去吧!”
“你?”闵老夫人一脸诧异,“你去做什么?”
白蓉萱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平和自然些,“我去见六爷,顺便向他请教下房子修缮上的事情。他是个大忙人,总不能求人帮忙还要等人来吧?我亲自去问,六叔哪怕不情愿,也不好意思拒绝我。”
闵老夫人微微笑了起来,“这孩子,想得还挺周全。再说了,他能忙什么,手底下养了那么多人是干什么用的,还能让他一个当家的东奔西走?他要是敢有一点儿不情愿,你回来告诉我,等他来了我帮你教训他。”
白蓉萱道,“六叔肯定会帮我的。”
她都这么说了,闵老夫人也不好拒绝,“那就辛苦治哥走一趟吧,这件事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
白蓉萱赶忙道,“不辛苦不辛苦,能在六叔这里取取经,别人求还求不来呢。”
易嬷嬷忙吩咐人套好了马车,又和连翘亲自把她送出了门。
易嬷嬷道,“老夫人只要隔段时间见不到六爷就想得慌,心里总是担惊受怕,毕竟是闵家的独苗,闵家这几个长辈疼着呢。您过去帮着看一眼,若是六爷得闲就请过来,若是没空就让他这两天来一趟,免得老夫人惦记。”
白蓉萱点了点头,坐着马车往闵家去。
跟车同行的吴介小声问道,“治少爷,咱们这是去闵家还是去租界的别墅?”
白蓉萱也搞不清楚,“先去闵家问问,若是六叔在别墅,我们再找过去好了。”
吴介道,“洋人能放我们进去吗?”
谷佖</span>白蓉萱笑了笑,“不让进更好,正好有机会名正言顺地回了老夫人。”
吴介理解了她的心思,赞叹着道,“治少爷,自打您来了上海滩,真是一天比一天精明了。”
环境可以改变一个人,过去白蓉萱还不相信,此刻却不得不信了。
不知不觉间,连她自己都在潜移默化地改变着。
马车来到闵家,闵家门房的下人都认得这辆车,连忙拥上来相迎。吴介匆匆下了马车,自报了家门后便问起了闵六的去向。
闵家人没有隐瞒,“六爷在租界那边呢,说是洋人有事要他处理,最近都回不来。”
吴介点了点头,客气地向人道了谢,这才重新上了马车。
车夫赶着马车往租界的方向驶去。
临近租界,路上的行人便少了许多,马路空旷,道路两边随处可见金发碧眼的洋人。马车很快便被拦了下来,有两位洋人警官围了上来,一脸严肃问起了马车的去处。
车夫和对方交流了起来。
听说是租界闵家的马车,洋人警官便没有阻拦,很是痛快地放了行,甚至连马车里都没有仔细检查。
马车内的白蓉萱一脸惊讶。
没想到闵六在洋人这里如此吃得开……
马车停在了闵家的别墅大门前。
上次来时正是黑夜,还下着雨,心慌意乱的白蓉萱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哪还有什么闲情逸致去观察周围的情况?此刻下了马车的她却忍不住打量起别墅来。雪白的大理石搭建起精美的建筑,屋檐下的浮雕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洁净透明的玻璃窗和满院子的绿植,看着就让人心旷神怡。
听到动静的闵家下人打开大门迎了出来。一见到白蓉萱,立刻便热情地招呼道,“治少爷,您来了。”
白蓉萱没想到对方还记得自己,“你还认得我?”
闵家的下人笑着道,“那当然,您可是除了闵家人之外,第一个到别墅做客还住了一夜的人。”
白蓉萱无比汗颜。
那自己要不要觉得很荣幸?
说话间得到消息的常安快步走了出来,“治少爷,六爷请您进去呢。”
白蓉萱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进门便是宽敞明亮的大厅,摆满了精美的西洋家具和摆设,白蓉萱放眼过去,只见闵六正穿着一件睡袍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定睛看着自己,好奇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白蓉萱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道,“您都可以下地了?”
闵六翻了个白眼,“又不是什么重伤,养几天自然就能下地了,难道我还要一辈子卧病在床不可?”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白蓉萱急忙解释,“我就是……就是……”
吞吞吐吐了半天,‘就是’什么却完全答不上来。
闵六都替她捉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白蓉萱道,“没事,老夫人惦记你,生怕您有什么情况却隐瞒不说,便要打发人过去探望您你,我怕您受伤的消息穿帮,所以只好主动请缨来看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