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当着闵老夫人的面,白蓉萱很是很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易嬷嬷问道,“治少爷用过了晚饭没有?”
虽然她心里清楚,这个时间回来,多半已经在闵家用过了,但出于关心还是问了一嘴。
果不其然,白蓉萱答道,“已经和六叔已经用过了。”
易嬷嬷笑着点了点头。
一旁的闵老夫人也非常的欣慰。
下人们陆陆续续将东西搬进了吟风馆。
闵老夫人好奇地问道,“都是些什么东西啊?”
白蓉萱道,“六叔说是些洋玩意。”
“哦。”闵老夫人不大感兴趣地道,“都收起来吧。”
易嬷嬷忙着领着郁金出去归置东西。
闵老夫人也没有多留白蓉萱,让她回如意馆休息。
白蓉萱起身告辞。
等易嬷嬷将东西都上了册,再回来的时候白蓉萱已经离开,只有闵老夫人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发呆。
易嬷嬷上前道,“老夫人想什么这么入神?”
闵老夫人抬头看了她一眼,“没什么,只是觉得小六那么挑剔的一个人,你说他怎么会和治哥这么亲近呢?居然还留了他吃晚饭,他从前可不是这样的。”
易嬷嬷笑着道,“老夫人这是怎么了?人的性格是会变的,不管六爷多聪明,毕竟年纪摆在这儿呢,许是和治少爷性情相投吧?治少爷也是性格好,待人接物温厚有礼,谁见了会不喜欢呢?”
闵老夫人闻声点了点头,“是啊,这孩子在哪里都是稳稳当当的,看着就顺眼。俗话说人从书里乖,看来多读些书还是有好处的,谈吐也不一样。早知这样,就不该让小六那么早接手家业,致远的身子还好,又不是做不得,怎么就成了甩手掌柜,把家业都交到了小六的肩膀上。”
易嬷嬷道,“您可别这么说,老爷自从上了年纪老寒腿就越发的严重了,一入秋天气刚冷些他的腿就受不了,放在别人家里,早就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也是六爷争气,办什么事都让人放心,老爷是相信他,才会委以重任,您就别埋怨他了。”
闵老夫人叹了口气,“一家之主,哪是那么好当的?”
易嬷嬷道,“您快别想了,要不夜里又睡不踏实了。先前是担心六爷,这会儿又惦记闵家,您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只管放宽心,如今家里的事有六爷操心,处处都井井有条,什么事都不会有的。”
闵老夫人沉默着没再吭声。
而位于租界的闵家别墅,闵庭柯在沙发上看了几页报纸,就听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庭柯!庭柯!”
闵庭柯冲常安微微一笑,“我说什么来着?这彭屿就是个急性子,属炮仗的,心里有话过不了夜,肯定会赶过来的,被我说中了吧?”
常安道,“还是您了解他。”
谷簀</span>话音刚落,以为西装革履的少年便匆匆跑了进来,看年纪和闵六相差不多,但打扮的油光粉面,活像个瓷娃娃。
彭屿进来便四下找人,“刚刚接电话的人是谁?我话还没说完他就把电话挂了,一点儿礼貌也没有,叫他出来,我非要和他当面说清楚。”
闵庭柯指了指沙发,“你坐下来吧,人家早走了。”
“走了?”彭屿有些失望,“算他跑得快!庭柯庭柯,我有要紧事和你说。”
闵庭柯翻了个白眼,“你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这庭柯叫得可真顺嘴,按辈分算的话,我跟你祖父可是平辈的人。”
彭屿毫不在意地道,“怎么着?是要我称呼你六爷爷?我是没什么的,你要是不别扭,那我以后就叫你六爷爷好了。”
闵庭柯摆了摆手,“算了吧,我才多大,这声爷爷晚几年再叫也来得及。谁家又发生了有趣的事,把你急成了这样?”
“什么谁家?就是那个邢家呗。”彭屿坐正了身子道,“我刚刚得到消息,邢万山已经悄悄回到上海滩了。”
“真的?”闵庭柯眼睛一亮,“消息可靠吗?”
彭屿点了点头,“那还用说?不可靠的消息我敢跑到你面前来现弄吗?就是火龙帮自己递出来的消息,听说邢万山自觉在上海滩没有活路,连夜赶回来收拾细软,准备带着老婆姨太太跑路……”
闵庭柯道,“跑去哪里?”
彭屿道,“这我不知道。邢万山也不是初出茅庐的小菜鸟,这种掉脑袋的大事,怎么可能会放出声来呢?就算真有什么风声,八成也是他故布疑阵,故意放出来的,就是为了扰乱别人的视线。这些年邢万山得罪的人不在少数,过去大伙顾忌着他下手太狠,手里头又有武器所以不敢动手,可现在火龙帮都被拆分干净,他就如同过街老鼠一般,谁看到了不想打两拳出出气?”
闵庭柯道,“这个邢万山还算有点儿骨气,知道回来接妻儿老小,我以为他会头也不回的跑掉呢,看来是我小瞧他了。”
彭屿撇着嘴道,“什么呀!像邢万山这种人,妻儿老小在他眼里哪比得上藏在家里的真金白银?听说他一到家就下令拆房子,从墙里取出来的金砖足足装了两箱子。”
闵庭柯道,“这些年他在渡头上横行霸道,收金敛财,有点儿家底不奇怪。你巴巴地赶过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
彭屿眨了眨眼,“这难道还不重要?要不是邢万山下黑手,你能受伤吗?你该不会是准备忍气吞声,就这么把他给放走了吧?”
闵庭柯道,“我这不是没什么事儿吗?何况真计较起来,还是我下手在前,要不是把邢万山逼得无路可走,他也未必敢对我下手。正所谓穷寇莫追,他既然准备离开上海滩另起炉灶,只要不碍我的事,我也懒得搭理他。当初要不是他咬死了我闵家的商船不可松口,我也不会动手剿灭火龙帮了。”
彭屿微微一笑,“哎哟,闵六爷今儿这是怎么了?善心大发了?”
闵庭柯淡淡地道,“你当我这些年的经书是白看的吗?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真把邢万山逼到绝路上去,鱼死网破,对闵家也没什么好处。翁蚌相争渔翁得利,最后便宜的还不是等着看闵家笑话的人?”
彭屿道,“没错,而且我听说邢万山还倒腾来了一批黑火药,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同归于尽。我今天来找你,是为了告诉你这件事,既然你已经决定不和邢家纠缠,那我也能松口气了。”
“黑火药?”闵庭柯眉头一皱,“火龙帮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倒是多亏了邢万山的枭雄魄力,不过我约摸着他也未必真有同归于尽的打算,多半是拿黑火药来震慑宿敌,要不然也不会带着一家老小逃命了。”
彭屿说完了正事,又问道,“今天下午接电话的人是谁?他说是来做客的,你这边什么时候又有客人了?”
闵庭柯道,“这话说的,我怎么了?难道连个朋友也不配有?”
彭屿瞪大了眼睛,“朋友?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黑市上流传着你命里带煞,会孤独终老的传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