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二太太见她会说话,少不得要多给几分脸面,低声道,“珊姐儿累坏了,和贵姨娘回去歇着吧,我让后厨把饭送过去,你们娘俩在自己屋子里吃,免得外头吵吵嚷嚷的,吃不消停。”
白宝珊喜道,“多谢太太。”
蔡二太太挥了挥手,白宝珊便向贵姨娘使了个眼色,母女二人悄没声的从后门出去了。
其他几位姨娘可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了,只能笔直地站在蔡二太太身后,动都不敢动一下。
白玲珑道,“我也累了,上楼休息去了。您让楼下的人赶紧散了吧,摆出这样的阵势,是要三堂会审我吗?”
蔡二太太不悦地道,“这是什么话?你回到家里,我让人迎着你,难道也有错吗?”
白玲珑道,“您能有什么错?我没什么精神,只想回去躺着了。让丫鬟给我放水,我要洗个澡。”
蔡二太太道,“水早就准备好了,你先把饭吃了,我还吩咐人做了你最喜欢的宫保鸡丁。瞧你这些日子瘦的,身上都没几两肉了。最近别出门,安心待在家里,妈让后厨变了样做你喜欢吃的东西,保证把你养得白白胖胖。”
蔡二太太之所以会这么说,也是担心白玲珑出门听到外头的那些闲言碎语,想让她在家里避一避风头。
白玲珑冷笑道,“宫保鸡丁?那都是多少年前我喜欢吃的了?如今我早不爱这一口了,可见您的心思从未放在我的身上。算了,您也别在这儿扮慈母的角色了,还是一心只关注哥哥就是了。至于我,本来就是个赔钱货,也帮不上什么忙,费那么多心做什么?”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上了楼,把蔡二太太和一众人晒在了楼下。
蔡二太太虽然有气,但女儿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些年她对女儿的确疏忽了不少,心思都放在了儿子的身上。
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儿子已经成年,眼看着就要继承家业,正是最紧要的关头,她敢有丝毫的放松吗?
白家是个什么情景?看着鲜花着锦,内里却烈火烹油一般,外人不知道,难道自己的女儿也不知道?
蔡二太太越想越难过。
都说女儿是爹妈的小棉袄,可自己怎么就生了这样一个没心肝的白眼狼?小时候还算听话懂事,可年纪越大脾气越刁钻,和自己完全不是一条心,根本不能体恤自己的难处。
一想到这些,蔡二太太便难受至极。
她这辈子,既没有丈夫福,难道连儿女福也没有了?
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蔡二太太回过头,眼见着身后那些人虽然一个个低垂着头,表面上看着恭敬,但心里各有各的打算,没一个省油的灯。这些年要不是靠她压着,家里早不知道是什么光景了。
蔡二太太皱着眉头道,“丧气的东西,连句话也不会说了?都是死人不成?”
这就是纯纯的故意找茬,要寻人晦气了。
众人自然不敢插嘴,只能闷着头听训。反正这些年都是这样过来的,只要蔡二太太不顺心,旁人也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白玲珑回到了楼上,舒舒服服地了泡了个香喷喷的澡,又换上了真丝的睡衣,一边喝着丫鬟送来的燕窝,一边问道,“我不在家的这些日子,管先生可有来找过我吗?”
这问题简直就是道催命符啊!
小丫鬟怎么敢答?若是照实说没有,大小姐肯定要发火的,可要是撒谎被发现,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小丫鬟一头冷汗,琢磨着自己怎么如此倒霉,正好今天轮值来送东西?
她小声道,“奴婢只在后厨做事,前头的消息一概不知,要不我下去打听一下?”
白玲珑自然不会将一个小丫鬟放在眼里,淡淡地道,“不用,回头我自己去问,你出去吧。”
小丫鬟如获大赦,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白玲珑吃过了燕窝,又漱了口,这才躺下来休息。这些日在慧心庵睡那硬邦邦的木板床,简直要了人的命。她只觉得此刻过的才是正常人的日子,心里舒坦得不行,很快便睡下了。
白宝珊则在贵姨娘小小的房间,由母亲仔细又小心地往手上涂抹着药膏。
贵姨娘心疼地道,“怎么也不小心些?你的心眼也太实了,就算慧心庵的尼姑看得严,可该偷懒的时候也得偷偷懒,哪有这样照实干的。你瞧瞧,这细皮嫩肉的小手,怎么吃得了这样的苦?”
白宝珊淡淡地笑道,“您知道什么,我是故意这么做的。就算今日长姐不在太太面前说,将来找准机会,我也要在她跟前儿现一现。这些辛苦原本都是她女儿该吃的,如今被我受下了,难道她不该感激我吗?有些事要么就不做,要做就做全套,我不受点苦,太太又怎么会信呢?”
贵姨娘叹了口气,“可也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
白宝珊知道母亲是疼惜自己,轻轻安慰道,“咱们是二房的人,又不是嫡出的小姐,若是不在这种小事上动动心思,还想有好日子过吗?您放心,我心里都有数,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都是知道的。只要能得太太欢心,咱们娘俩的日子便能好一些,总归是没坏处的。”
贵姨娘道,“还是我太没用了,要不怎么会让你一个未出嫁的小姑娘来琢磨这些事?”
白宝珊道,“咱们娘俩还说这些干什么?只要能太太平平地把日子过好,坚持到我出嫁也就行了。要是一切顺利,用不了两年我就能把您也接出去,彻底地逃离了这火窟。”
贵姨娘柔婉地笑了笑,“傻孩子,你听说谁家的女儿出嫁,还要带着自个儿母亲的?你不用挂念我,这些年都是这样过来的,我早就习惯了。只要你能把日子过好,我便别无所求。”
白宝珊道,“事在人为,不做怎么知道不行?难道您下半生还想守在二房,在人眉眼下过日子吗?”
贵姨娘道,“我可不想成为你的累赘。我这辈子已经这样了,只希望你未来能顺顺当当的,嫁个好人家,下半生平安喜乐,那便比什么都好。”
母亲软弱了一辈子,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变得坚强起来。
白宝珊索性不再多说,母女二人吃过了晚饭便要歇息,外头有婆子来问道,“珊小姐,太太打发我来问问,要不要吃些水果?”
这可是之前从未有过的待遇。
贵姨娘显得十分诧异,白宝珊则客气地道,“劳烦妈妈了,时候不早,我们就不吃了,免得夜里不消化,反而难受。”
婆子高兴地道,“行,那珊小姐就早些休息吧。”
白宝珊亲自送了她出门。
那婆子只觉得倍有面子,心里对白宝珊和贵姨娘又有了几分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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