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台下的戏迷见状,立刻高呼起来,一时间声音震耳欲聋,气氛热烈至极。
紧接着便是一阵急促的铜锣声,扮演杜十娘的虞小楼也开了腔。她的声音不算洪亮,却异常的清透,如同冬日院子中落了雪,每一片都落在了你的心尖上,让人舒爽无比。
白蓉萱顿时瞪大了眼睛。
在杭州时,她曾陪唐老夫人听过几出戏,与杭州明珠社相比,无论是孟小秋或是虞小楼,都高出了不止一截。
白蓉萱甚至想,要是有机会能让唐老夫人也来听一听就好了,她老人家肯定喜欢。
想到这里,白蓉萱落寞地叹了口气。
白修唯闻声问道,“怎么?可是觉得不好?”
白蓉萱摇了摇头,“不是不好,只是可惜,要是我外祖母也能在场就好了,她最喜欢听戏了。”
“是吗?”白修唯笑着道,“这还不简单,回头雇辆车,将她老人家接过来不就行了?杭州离上海又没有很远,若是坐轿车的话,一天多些也就到了。”
白蓉萱道,“五哥不是给我出难题吗?我去哪找轿车。”
白修唯道,“傻小子,闵六爷手底下不知道有几辆,只要你开口说一声,以你们俩的交情,他肯定会借的。”
六叔啊……
白蓉萱一想到他近乎于妖的聪明才智,心里立刻便打了个突。
别再让他看出破绽来。
白蓉萱敷衍着道,“等将来有机会再说吧,也不用急在这一刻。”
白修唯也不再多劝,两个人安心听完了虞小楼的戏。
坐了这么久,白蓉萱却一点儿都不觉得累,反而精神十足,直呼过瘾。她真心实意地道,“今天可真是来对了,让我过足了戏瘾。只是这胃口被养刁了,以后一般的戏文怕是听不进去了。”
白修唯听她这样也很高兴,“你看看,跟着我难道还能有错吗?”
白蓉萱笑看了他一眼,“论起吃喝玩乐,五哥简直是门清。只是家里的事情也要上心,千万不可顾此失彼,玩物丧志。”
白修唯微微一愣,随后便道,“哟,咱们治哥都开始说教起我来了?”
白蓉萱正色道,“不是说教,而是关心。”
白修唯笑了笑,“你放心吧,我这心里都有数。”
白蓉萱道,“那就最好。”
两个人正说下,楼下大堂中的客人却没有走,一个劲儿高呼返场。
眼见着众人不肯离去,红玲玉只好抱着拳走上台来,不住地向台下鞠躬道谢,“感谢诸位父老乡亲,若是没有你们捧场,就没有我许江戏院的今日。既然诸位不尽兴,那是无论如何都要再来一折戏的。”
众人闻声高呼起孟小秋和虞小楼的名字来。
红玲玉眼珠一转,立刻拿定了主意,“既然诸位抬爱我这两位不成器的弟子,我就让他们合唱一首《状元媒》可好?”
台下众人欢呼一片。
红玲玉又道,“只是事发突然,这扮相却是来不及换了,还请诸位多多包涵。”
锣鼓再次奏起,孟小秋和虞小楼一前一后地走上台,在众人的叫好声中开了嗓。
毕竟是同门师兄妹,两人表演天衣无缝,异常默契,让台下看客连声叫好,到最后甚至已经听不清戏文之声了。
一曲终了,孟小秋和虞小楼行礼下台,观众却仍不肯离去。
这时红玲玉登台,笑着道,“戏文好听,可也费嗓子,这么一个劲儿地唱下去,怕是到明天这个时候也完不了。诸位若是不嫌弃,不如就让我这破锣嗓子唱一曲好了。”
众人见他这样说,知道是不会再答应让弟子登台,便一一退出店外。倒也有些不急着走着,坐着喝茶,品评刚刚的戏文,语气中皆是称赞,一个个摇头晃脑,陶醉得不得了。
白蓉萱见状便问道,“五哥,咱们也走吗?”
白修唯显然不想急着立刻,但见白蓉萱都这样问了,他只好道,“行啊,我这就送你回去。”
两个人出了包厢,正要往楼下走。没想到再楼梯口处,居然又碰到了那个叫姚兴的人。
他一看到白蓉萱,顿时眼睛一亮,快步走上前来道,“这是要走了吗?”
白修唯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是,姚少爷还要多待一会儿吗?”
姚兴笑道,“我也正要离开呢。”
白修唯淡淡地道,“这样啊……那姚少爷先请。”
姚兴忙道,“不,我还不急。”
白修唯道,“既然如此,就请姚少爷让路。”
姚兴就算再不情愿,也得乖乖把楼梯让出来。
白修唯看出他似乎不安好心,故意让白蓉萱走,他仔细地护在了一旁。如此一来,就算姚兴想要趁机动手动脚也没有机会,只能暗暗焦急,狠狠地瞪了白修唯两眼。
白修唯和白蓉萱缓步走下台阶,又在楼下碰到了红玲玉。他惊讶地道,“今儿怎么这样急,不多待一会儿吗?”
白修唯道,“我得把治哥送回去,他出来得太久,家中的长辈会担心的。”
红玲玉微微一笑,“像治少爷这白玉般精致的人儿,自然是要小心些的,可别再叫那些有企图的坏人给拐走了。”
白修唯道,“胡说什么呢。行了,我先走了,改日再来烦你。”
红玲玉道,“欢迎还来不及,怎么会烦呢,只要我这戏院还开着,你随时来就是了。”
说话间姚兴已经轻手轻脚地从楼上走了下来,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白蓉萱,奔着他走了过去。
红玲玉见多识广,哪会猜不出他那点儿龌龊心思,见状立刻上前两步,夹在了姚兴和白蓉萱之间,故意大声道,“我这里事多,就不送你们了。”
白修唯也注意到了姚兴,轻轻哼了一声后,便带着白蓉萱从后门出去了。
姚兴没有得手,不免有些可惜,凑到红玲玉的身边问道,“红大家,那位是什么人?他和白五爷又是什么关系?”
红玲玉淡淡地笑道,“姚少爷既然好奇,怎么不自己去问白五爷呢?”
姚兴道,“问他,也未必愿意说。”
红玲玉抿嘴一乐,“既然如此,我也不说。”
说完就要走,却被姚兴一把拉住,“红大家,你做做好事,就解了我心中的疑惑吧。”
红玲玉不冷不热地抽回自己的手,“这种得罪人的事情,我才不会做呢。”
姚兴连忙道,“红大家放心,能让你白忙活吗?我出这个数!”说完便用手比画了个数字。
红玲玉道,“少唬我,你有这么多钱吗?”
姚兴道,“这你甭管。我既然敢答应,自然能拿得出来,难道还能打自己的脸不成?”
红玲玉见四下无人,便压低了声音道,“告诉你无妨。那位是白家三房的当家人白修治,才从外地回来的,我劝你别动没用的心思,这可不是你能得到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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