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萋有种很不好的直觉。
然而虽是问句,劳伦斯却没给方萋选择的余地,把手机给了唐木没几秒,会客室的屏幕就出现了所说的视频。
方萋盯着屏幕里的情况,直到听到视频里被蒙住眼睛的人被喊里奥,方萋的眸子里闪现了一瞬的狠戾,很快恢复了平静,然而劳伦斯却没错过。
一旁的豹子在屏幕亮起的瞬间就已经冷汗涔涔,方萋也许不太能对上号,但因为从头到尾都是他经办的,他再熟悉不过了,他们这次的雇佣兵里,麦克是领头,这个里奥也算个人物,国际杀手榜好歹前50,他们都会跟豹子进行对接,统筹策划这次行动。
本来在他们眼里只是个消遣的行动,谁知搭上了所有……
里奥心里恨的,如今沦为别人的案上鱼肉,自然不会放过始作俑者。
尽管一方在处理的过程中都避开了直接相关的信息,但对于高级佣兵都具有的惊人记忆力,里奥把所有都招了。命都要没了,职业操守什么的,不存在的,能拉多少垫背拉多少。
而所有线索的最终指向,都是一方。
此时,方萋脑袋又突突跳的厉害,狠戾之色已显而易见,满脑子都是如何善后,毕竟时沣已经间接掌握了他们走私蓝冰的证据,鱼死网破?还是继续谈判?
方萋甚至完全忽略了在这一系列操作中,什么时候,劳伦斯他们已经侵入了一方内网,不然如何投屏?时沣的信息追踪为何能如此迅速,仅凭一个人的交代,就能一环接一环找到了一方?这些他都已经无暇顾及了。
方萋的眼睛从紧盯的屏幕中收回来,对上劳伦斯,倏尔一笑。
“劳伦斯,无论对你,还是时沣,确实都让我刮目相看。”
“所以,时沣打算如何解决呢?”
“别忘了,尽管现在国际刑警介入,哪怕找上了一方,时沣也是中间商。”
“证据呢?”
劳伦斯微抬了抬眼皮,却没去看方萋。
“货物是在时沣运输过程中出现纰漏的,难道时沣还能推脱?”
方萋从不认为时沣能独善其身,因此尽管是被对方拿捏了把柄,但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劳伦斯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看向方萋的眼神除了原有的冷傲,还带了些许嘲讽和不屑,不过只一瞬,就被掩饰了。
“如同一方不信任时沣一样,时沣又怎么会信任一方?”
“方萋先生能找下家,难道时沣不会为自己留好后路?”
“如果麦克和里奥一行面对的是时沣的安保,那么国际杀手的排行榜,可能要重新排一排了。”
方萋从最初的怔愣到最后的心惊。
这个劳伦斯,不,时沣,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如此狂妄?
“你们的军火竟然交给别人来运?”
“这就不劳方萋先生费心了。”
“时沣运营至今,每一笔都稳稳当当,80的合作都是长期有效的。”
“然而,一方一而再,再而三地,耍小人手段,时沣就算不为其他同样被算计过的合作方,也要为自保做点什么吧。”
“劳伦斯,你一个人能代表整个时沣吗?”
劳伦斯挑了挑眉。
“抱歉,还真可以。”
“两个条件。第一,此后务必由一方最高负责人来跟时沣对话。第二,蓝冰的‘贸易’,时沣必须分一杯羹,至于具体,同第一点,时沣只与一方最高决策者对话。否则,时沣将积极配合国际刑警的一切调查需要。”
劳伦斯一口气说完最终目的,起身理了理本就整齐的襟领,带着寒光的两道视线,准准地对上方萋的冷戾,毫不畏惧。
“静候佳音。方萋先生。”
劳伦斯说完最后一句,便径直朝门口走去。
然而方萋岂能容忍他们并未看重的人,在自己的地盘上如此放肆,哪怕对方曾是他想要的人,也不行。
方萋递给豹子一个眼神的同时,两人均以最快的速度,拔枪,上膛,扣动扳机。
然而,结果却完全出乎方萋意料,耳边传来闷哼一声,侧过头,豹子就倒在他脚边,一枪毙命。
反看劳伦斯,他和豹子两枪均射向他,虽然都未对准要害,但接连着避开了子弹,是多敏捷的身手和多迅速的反应,而豹子身上的一枪,则是劳伦斯身边那人的手笔。
从始至终,劳伦斯根本还没出手。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方萋瞳孔微缩,仍然保留着持枪姿势,狠戾的目光看着劳伦斯。
“劳伦斯,在一方的地盘,我劝你慎重。”
随即,会客室的门被推开,一方一众持枪安保鱼龙贯入,堵住了所有出口,将劳伦斯、唐木和方萋围在中间。
劳伦斯单手插裤袋,不羁的模样让方萋看得更加爱恨交加。
劳伦斯虽侧对着方萋那边往门口走去,又怎么会想不到对方不会轻易让自己离开呢,眼角余光一直都关注着方萋的每一厘变化,所以在方萋递给豹子眼神的时候他就知道他们要对他出手了。
而唐木,尽管开始他的判断出错,以为豹子的一枪会是射向自己,没想到他们都直接射向劳伦斯。
还好,多年的默契,他知道他家老大完全能应对,因此借着自卫的名义还了豹子一枪,顺带把前一晚害他们要整体改变计划的仇给报了,不曾想,一不小心就毙了对方的命,可以说是失手吗?
然而方萋似乎并不在意豹子的生死,真可怜。
劳伦斯迎视方萋愤恨的眼神,依旧无波无澜的样子,可说出来的话却让方萋瞬间血液凝固。
“方萋先生的反应比我想象的要慢。不过无妨,毕竟我们交手太少。我从不做无谓的挑衅,不打没有把握的仗。”
随着劳伦斯的话音落下,方萋太阳穴上出现了个他们都熟悉的小红点。
方萋边上的几个安保第一时间举着手中的枪朝窗外瞄去,奈何根本看不到任何异常。
“我慎重地思考了再三,才提出前面的两个条件。我并不认为对于被一方耍了两次的时沣而言,是多过分的要求,您觉得呢?方萋先生。”
劳伦斯仍旧平静无波地陈述着。
方萋举枪的手用力握着枪柄,不断暗示自己要冷静下来。
突然会客室的门再次被打开,是一名身着安保服的人,手里也是拿着枪,进来的一瞬被里面的气氛所震慑到,狐疑地看向劳伦斯,但目光看到方萋时,如同看到救命稻草似的,神色慌张得丝毫不加掩饰,小跑到方萋跟前。
“萋哥,我们被包围了。黄金城各出口被封住,楼顶还有好几架军用直升机在盘旋,还有,我们的内部通讯系统,好像,崩了……”
安保人员声音不大,但在气氛紧张而静谧的会客室,刚好大家都能听到。
方萋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劳伦斯,丝毫不敢相信一向铜墙铁壁的黄金城,竟然会被时沣轻易掌控。
而劳伦斯只是耸耸肩。
“我说过了,从不打没有把握的仗。”
“现在,方萋先生,愿意思考我的两个条件了吗?”
“呵!”
方萋自嘲地笑了笑,率先放下手上的枪,也示意其他人放下。
“不愧是入我眼的人。聪明人都会选择合作共赢,而非两败俱伤。但你提的,我需要向上面请示,才能确定,还请谅解。”
方萋虽然说得低声下气,但咬牙切齿得也很明显,致使本就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更加别扭了。
劳伦斯刚准备回应,会客室的门再次被推开。
看到进来的人,劳伦斯和方萋都惊了。只是劳伦斯的震惊只自己知道地维持了一瞬,便被他即刻收敛起来。
来人竟是方仲一。
劳伦斯在见到正面的一刻,就确定了这就是一方的掌权者。
然而方仲一的身材却在他的意料之外,毕竟方伯严的身高平平,估计不到170cm,还有可能由于长期应酬导致的中年油腻。
但方仲一目测身高逼近180cm,也许常年锻炼,身材一点没走形,气质远胜于方伯严,且方仲一不怒而威的气场,还有那双笑不达眼底的眼睛,竟让他觉得莫名的熟悉。
在劳伦斯打量方仲一的同时,方仲一也在打量这个让一方中心据点差点乱了阵脚的人,竟如此年轻。
一身冷傲、疏离和禁欲,倒有点像年轻时的自己,可惜,是个外国人。
方仲一径直走到劳伦斯面前,大方伸出手,丝毫不摆架子。
“幸会,劳伦斯先生,敝姓方。跟时沣合作的意外,我略听了一二,确是一方的过失,时沣有任何想法,我们直接谈谈如何?”
方仲一操着一口流利的英文,毫不隐晦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劳伦斯更意外的是这个掌权者竟然如此好说话?
疑惑归疑惑,面上还是有礼有节地与方仲一握过手,戏也要做足,带着一副不解的样子。
“您是?”
“哈哈,时沣能侵入我们内部系统长达五分钟,劳伦斯先生可千万别告诉我,不知道我是谁!”
方仲一略带嘲讽的说道,彼时已经悠然坐下,虽是仰头看向劳伦斯,却一点气场都不输对方。
同一时间,劳伦斯隐形耳麦里传来了声音:“大少,系统已被封锁,我们只维持了2分48秒。”
劳伦斯倒不意外,自顾自地与方仲一相对而坐。
“一方防御系统很好,只是此次合作不甚愉快,情非得已才采取了非常手段。但确实,还未查到一方的掌权人。如果没猜错,应该就是您了。”
“见笑了。若真很好,也不会轻易被攻破了。劳伦斯先生强烈要求与我谈判,就算我再不想,也不能置整个一方和黄金城的无辜民众而不顾吧。”
“既然来了,我也没必要再遮遮掩掩,时沣的要求,提提看?”
劳伦斯真没想到方仲一会如此痛快,单刀直入就谈判,不禁失笑。
“方先生,与您的手下,风格完全不一样。”
劳伦斯有感而发,真是很难想象,方苍、方采、方萋会是方仲一□□出来的,似乎没有一个能有他的魄力,也难怪一直不放权。
“我也不喜欢绕弯子,时沣的要求,对一方来说很简单。”
“第一,交易价格再降三成,我们追加两笔订单。当然,您完全可以看了订单再决定。”
“第二,时沣要参与蓝冰交易,你六我四,为保证货品纯度,要亲自从源头验货。为表诚意,时沣可以为你们摆平,目前在北美遇到的过境困难。”
劳伦斯一口气说完,便静静等待,恢复了一贯的风轻云淡,一点也不催促。
方仲一始终观察着面前的谈判者,尽管他已经见识了形形色色那么多人,饶是没法从这人脸上看出任何情绪,一手握拳,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思考着时沣的要求。
“我有两点很好奇,其一,时沣的军火科技如此发达,何以看上一方的货?其二,一个军火和技术发家的公司,怎么对我们的蓝冰如此执着?”
“时沣业务一直在美洲、中东欧、非洲,亚洲是第一次涉足,z国作为在亚洲具有举足轻重影响力的国家,而一方在国内的实力,都是时沣意向与一方合作的原因。而且,纯粹在商言商,一方的价格非常符合时沣的预期,坦白说,在多个合作方里是难得一拍即合的。”
“至于蓝冰……这次的事,让时沣对一方不得不刮目相看。毕竟前不久在m国才爆出的新型‘试剂’,源头竟是一方。本来时沣并没有这方面的商业计划和经验,但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当然,时沣与一方的合作确实不那么顺利,诚如时沣不信任一方一样,一方存疑,可以理解,所以,提出解决入境问题,也是时沣合作诚意的表现。”
劳伦斯难得长篇的解释让方萋意外,对着自己,劳伦斯总是言简意赅,冷傲漠然,不禁心里吃味,但看到方仲一坐在那里的气场,又自叹不如。
劳伦斯的解释说的很坦诚,方仲一无法在其面上找出破绽。昨晚听到出事至今,他也已经让人收集了时沣的信息,出乎意料,非常有限,一时间,竟无法做出决断。
但面前这位青年,尽管可能对立,却让他欣赏,无论是举手投足间的从容气度,还是波澜不惊的淡定姿态,手下三人虽都各有所长,但相比之下,还是人外有人。
劳伦斯并不催促,该说的说完了,就耐心等着方仲一的答复。
偏偏他这种不疾不徐,和方仲一的沉默不语,让边上一圈的气氛更加紧张,除了唐木,大少有信心的事,他只会更加信心满满。
会议室的气氛如同死一般寂静,别说落针可闻,估计落羽毛,都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