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昕月就在时夜的床边趴着睡着了,就这样守了他一夜。
清晨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床单上,时夜醒了,睁开眼就看见趴在他床边的少女。少女紧闭着眼,双眉微蹙,唇色苍白。
时夜用手揉了一下头,他的记忆有些断层。在救完温昕月和牙口好后,到今早醒来出现在时家他自己的房间里这段时间内发生的事情,那片记忆都没了。
还有,她怎么在这里?
他伸出手想推醒温昕月,肌肤相碰的时候,温昕月的体温传过来,她的温度有些烫人。时夜将手贴在她额头上,他不确定她是不是发烧了。他自己身体的温度常年都是比较冰冷的,所以他无法确定她是不是病了。
时夜打电话喊陈医生过来,陈医生昨晚半夜被喊来时家就在时家住下了。他是时家的私人医生,这些年一直为时家工作。他接到时夜的电话,还以为是少爷想通了接受治疗了。没想到来到时夜的房间,要救治的是温昕月。
陈医生来后时夜就对他说,“陈医生,她有些烫。”
一句陈医生让陈医生知道时夜恢复记忆了,这次少爷的癔症好得很快。
陈医生从工具箱里拿出体温计,一测,“高烧40度,得赶紧治疗。我去给她开退烧药,要挂水。还有最好有个人帮她擦酒精,物理降温。”
时夜沉默几秒,闷声道:“怎么擦?”
陈医生听到时夜这话,微讶,边整理药箱边说:“用酒精擦拭颈部、手心,用凉毛巾冰敷额头。”其实擦拭还有其他部分他没说。
傍晚时夕阳穿过落地窗和薄纱,变得朦胧而迷离。温昕月到傍晚的时候才醒来,这期间她忽冷忽热的,睡得很不踏实。
“醒啦?”时夫人正坐在她房间的落地窗旁,她面前是一个画板,时夫人手里正拿着毛笔,画板上正画着兰花并提有字。
“你等我一下,我洗个手。”
时夫人去卫生间洗个了手出来,坐在椅子上先把扶温昕月额头上的冷毛巾拿下来,接着扶她起来,柔声问道:“渴吗?要不要喝水?”
她点点头,一觉睡醒她鼻塞,呼吸不畅,嗓子还干涩。时夫人递给她一杯水,她举起双手捧着喝着,才发现手上打着吊水。
喝完水后她才感觉嗓子舒服点,道谢:“谢谢阿姨。”
时夫人伸出左手贴她额头,右手贴她自己的额头,笑意盈盈地道:“烧已经退了,傻孩子谢什么?照顾你一天的又不是我,而且你也替我守在夜儿身边一个晚上。”
温昕月守在时夜身旁一个晚上,这件事让时夫人对她改观不少。她握了握温昕月的手,感慨道:“你是个好孩子。”
被时夫人突然间发好人卡的温昕月还在沉寂在那句‘照顾你一天的又不是我’上。不是时夫人,那就是时夜吗?
他像是会照顾人的样子?她可是记得刚开始认识时夜那会,他还是个不经过她同意就窥探她记忆,不懂的尊重她人意见就强行加她微信的神。
温昕月:“阿姨,可以和我说一下时夜的幻想症吗?”
时夫人目光一下子暗淡了许多,“这件事情说起来就很长了。”
时家原先并不是这么富裕的,他们的发家史要从战争时期说起。时夜的太爷爷时长安是一名老兵,参加过中国历史上著名的战争。他的儿子也就是时夜的爷爷,也是一名军人。到时夜爸爸这一代,时夜爸爸是响应国家号召退役后下海经商起家的。
时夫人名叫权琬莠,别看时夫人温柔的像个江南女子。其实她是个京城土著,家里历史追溯起来和已经亡了的大清有些联系。时爸爸名叫时淮,他去京城谈生意的时候在宴会上见过时夫人一面。这一面叫他念念不忘,于是时家和权家两家的结合,造就了三十多年前著名的南北联姻。
刚开始两个人都恩恩爱爱的,一桩婚姻带来的名誉和利益都是锦上添花,一切都挺美好的。一切问题是从婚后第五年,时夫人一直怀不上孩子有关。时家像是受了魔咒般,从时夜爷爷那一辈起家里孩子子嗣就很艰难。
时夜爷爷那一辈也是婚后第五年才有了时夜他爸爸——时淮。后面时夜他奶奶一直没有再怀上孩子,好在那个思想不算开明的年代时夜她奶奶一举得男。时夜爷爷虽然有遗憾,但是还是孩子这种事真的强求不来。
于是压力来到了时夜他爸爸这一代,没有想到时夫人权琬莠婚后第五年都没怀上孩子。时淮和权琬莠两个人身体没有问题,各种检查和中药、西药、各种偏方都试过了,就是没怀上孩子。俗称没孩子缘分。
直到时夫人权琬莠开始迷信,死马当活马医,接连一个月吃斋沐浴去s市最火的求子庙拜送子观音,后来才艰难怀上了时夜。
这个孩子在怀孕的时候还挺乖的,不闹时夫人权琬莠。除了肚子大了点外,月经不来了以外,其他和没怀孕一样。不知道是不是时夫人比较注意长纹长斑这方面的问题,她预防的很好连妊娠都没长。所以孕期时夫人权琬莠过得很舒心!
闹心的开始是在时夜生下来后,这个孩子生下来后前期还挺健康的,后面经常生病。除了生病外,还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时夜一直不开口说话。在时夜十一岁以前,时淮和权琬莠两个人都以为自家儿子是个哑巴,孤僻症患者。
虽然时夜不开口说话,身体差,但是他在读书方面上有着超乎常人的天赋。可能天妒英才,上帝给你开上一扇窗,就会给你关上一扇窗。
事情的转机来源于十一岁生日那天,时淮和权琬莠在时夜生日当天强迫逼着儿子吃生日蛋糕。时夜吃后就呕吐不止,发起高烧,住进了icu。经过一晚上的抢救,时夜才活过来。但是他活过来后看向时淮和权琬莠的目光是陌生的,带着警惕和防备的。
他人生说的第一句话不是爸爸妈妈,而是“你们是谁?”
时淮和权琬莠面面相觑,从来没有想过一场高烧让儿子失忆了。这场失忆持续了七年,时淮和权琬莠在这几年来都在努力让时夜接受他们爸爸妈妈这个身份。
时夜的臆想症的开始,是在时夜好不容易抢救回来一条命。时夫人端着熬好的粥想一口一口喂她儿子,她儿子用着淡漠的眼神看这样她,对她说:“神明不需要吃凡间的食物。”
时夫人手上的粥没有端稳,直接洒了出来。
当时时夫人没有强迫时夜吃任何东西,他们对让儿子吃东西这件事心有余悸。最后夫妻两个人请来了精神病专家,专家看时夜精神正常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些年两夫妻俩私底下陆陆续续找了许多专家,大家都说时夜没有病,癔症这件事就当尊重孩子天马行空的想法。
时夜失忆这七年,时夫人最害怕听到的两个字就是神明。她的儿子由一个小哑巴变成一个幻想者。
时夜经常拒绝她的请求,例如,
让他睡觉时:“神明是不需要睡觉的。”
让他读书是:“神明是不需要上学的。”
到时夜十八岁那年,时夜才恢复正常。时淮和权琬莠是怎么知道时夜恢复正常的呢?自然是自家孩子再也没有开口提起神明两个字,权琬莠曾经还问过时夜,“你怎么不说你自己是神明了。”
时夜起初眸光微闪,接着蹙着眉头看时夫人,冷漠地反问道:“妈,你是不是脑子有点不太正常。”
时夫人:“”
时夫人顺风顺水的人生从嫁进时家后开始风雨飘摇,原因都是因为这个儿子。
温昕月听完时夫人的一番描述,提问:“后来时夜还说过他自己是神明吗?”
时夫人摇摇头,“最近一次提他是神明还是昨晚夜里,陈医生要让他挂水,他说什么神明不需要这些,自身就会恢复。”
温昕月了然,怪不得昨晚上时夫人和陈医生都对神明这两个字没什么反应,只字不提,原来他们都以为这是时夜的癔症。
时夜的经历告诉我们,有时候说实话会被人当成傻子。
时夫人给温昕月的杯子装上水,“对了,你们昨晚上发生了什么?”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温昕月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时夫人,一声敲门声响起。时夫人喊了一声进来,时夜就端着一碗粥出现在门口。
他冷着一张脸缓缓地走进来,走到温昕月床头将粥放在床头旁边的桌子上。除此之外,端粥的托盘上还有陈医生开的药。
“吃吧,温度刚好。”时夜低沉的嗓音还带着慵懒的尾音,“学校那边我给你请了一个星期的假,但是你辅导员不同意,只给你批了三天。”
“哦哦好。”温昕月应道,随后又意识到什么,“你恢复记忆啦?”
时夜淡淡看了她一眼,“什么失忆?”
“等会粥凉了快吃吧。”时夫人顺手拿起桌子上的粥递给温昕月,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时夫人是真的不想再听到儿子说什么神明,在那失忆的七年她都听得要吐了。这次儿子这么快就恢复正常了,而且还懂得心疼人了,她高兴地明天要去寺庙捐香火。
不知道为何温昕月仿佛从时夫人眼里看到羡慕两个词。
时夫人:“你们还没说昨晚上发生了什么事?”
温昕月刚喝了一口粥就被呛到了,咳嗽了几声后,看向时夜,示意他说。
时夜一本正经地扯着谎:“妈,我们家要起个围墙。她昨晚追猫,我出去找她,遇上歹徒了。那个歹徒砍了我好几刀。”
时夫人大受震惊:“怎么那歹徒就砍你一个人?”
时夜:“”
“运气不好,就我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