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继续俯下身子帮我擦着药,也没有看我。
若没有他先与楚乐亲在一起,也就没有我与濯傲躺在一起之事。
微微的痛通过小小的伤口传遍全身,让身体颤抖了一下又一下,我咬了咬牙。
“痛就喊出来,别忍着,反正你最丑的样子我见过。”
他轻轻擦拭着,他冰冷的手指到达身体哪里,哪里就一阵痛。
“丫头,那样的事,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不管是什么原因,师兄不会再让别的女人靠近,除了丫头你,信我。”
他轻轻地说着,声音很小很轻,但又在许下铮铮诺言一样。
我凝视看着他,依然是那样熟悉,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感觉,但我能再相信他吗?真的是最后一次吗?
“丫头,濯傲与我注定只能活一个,我活着,他就一定要死,他活着,我必然要死,不可能会两存。”
“如果死的是师兄别难过,好好活下去,如果死的是他,别恨师兄。”
他拿了一件干净的袍子利落地将我裹起,动作依然轻柔,但他的话却让我震慑在当场。
“为什么一定要死,难道不能一起活着吗?”
我不解地看着他,为什么要势不两立。
“不能——”他的声音骤然变冷,带着钢铁一般的坚定。
“师兄,我不想他死,能不能——”
听到我的话,他眸子一点点黯淡下去,到最后竟然再看不到一丝神采。
“他不死,你师兄就必死,丫头你还是选了他,你的心牵挂的是他。”
他的声音带着点点苍凉,离去的背影也变得孤寂。
其实他不懂我的心,这么多年依然不懂,他一点都不聪明,很蠢。
今晚的夜我觉得特别漫长,这个茅屋究竟在哪里我也不知晓,只是从窗边看到了黑黝黝的远山,还有满天的星辰。
这里的风很凉爽,清新的味道根本不是皇宫可以比拟,我在这里可以闻到自由的气息,很想冲出去疯跑,如当初在无量山那样。
突然门外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是他回来了吗?我竟然有着淡淡的期待,但映入眼帘的竟然是冷佚那冷硬的身影。
他的手里竟然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粥,本来不觉得饿,但现在肚子却咕咕叫个不停,太响了,让我有点不好意思。
“他说你失血过多,要我弄点东西给你吃,起来吃吧。”
冷佚直直地将碗端给我,动作僵硬,口气冰冷,对我充满了嫌恶,怎么这家伙那么讨厌我呀?似乎上辈子偷了他的东西一样。
“这粥你熬的?”我笑着问他,无视他的冰冷。
“嗯,有粥你就喝,哪那么多废话?”依然是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面孔,他真是冷得可以。
“他呢?”
“他有事出去了。”简短的话,似乎说多一句会短命几年一样。
“喝粥,没听到吗?我熬了很久了。”
他见我不接,很是不耐烦,似乎恨不得扔在地上就走人一样。
“我的手受伤了,吃不了。”
“真是麻烦的女人,女人没见过你这样——”
他脸上黑云密布,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但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肯喂起我来,这让我意外,我以为他是不肯的。
“烫——”
他直接将粥送进我的嘴里,像灌一样,恨不得我一口喝完,等他塞进我嘴里,我才发现烫得厉害,舌头估计也烫肿了,吞咽下去,连喉咙都烫坏了。
“烫你不会吐出来?怎么那么蠢?”
居然他反过来怪我,这个男人真难相处,以后哪个女人跟着他,一定凄惨得很,那个柳若仙就是血淋淋的例子,她真是没眼光,千挑万挑,居然挑了这个男人?
我神游完,抬起头,竟然看到他轻轻吹着那一小勺粥,竟是那样的专注,这样的他我第一次见,所以愣了一下。
“来——应该不烫了。”他的声音虽然也是很冷,但却没有往昔的硬。
他一勺一勺地喂着我,直到那粥已经凉了,他还要习惯性地吹一口,我一口一口地吃,吃着吃着禁不住唇角上扬。
这样的冷佚真是百年难得一遇,一开心居然粥水竟然沿着嘴角滑了下来。
“没见过你这么笨的女人。”
他嘴里骂着我,但竟然用衣袖帮我轻轻拭擦着,动作甚是轻柔,我实在无法将这个冷佚与那个冷血的杀手联系起来。
我愣愣地看着他,依然是那张英俊的脸庞,挺拔的身姿,依然是那个冷血的他,但他居然会帮我拭擦嘴角的粥水?简直比看到太阳从西方出来还让我觉得震惊。
“你这个女人越看越傻,都不知道他喜欢你什么。”
他收起碗筷,转身就走,本来我对他刚才温柔的举动感激涕零,但想不到这个男人临走还要说我傻,真是生气,怎么不懂说一句好话?
银狼用在我身上的药都有奇效,虽然手脚动一动依然疼痛,尤其是胸口大声说话会扯着痛,但感觉却好很多了。
我这条小命还是捡了回来,睡到中午的时候才醒,依然冷佚端着粥过来给我,他究竟去哪了?
经过第一次,他的动作娴熟了很多,并且更是温柔,就连眸子我也看到一抹柔情,我真怀疑我是眼花。
他一口一口喂着,我一口口吃着,竟然觉得很温馨,这家伙也不是那么难以相处。
就是不知道那天他究竟抽哪条筋,竟丧心病狂亲了我一下,想想就恼火气闷。
“手好点没?”他冷冷地问我。
“你关心我?”
我禁不住勾起了唇角。
“我关心你?我还恨不得你被人砍断双手呢?到处闯祸,害得我要熬粥服侍你,要不是他吩咐,你饿死变成白骨,我也不会瞧你一眼。”
我简直就是被他气得胸口发痛,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发誓这男人总有一天,我会好好整他一顿,看他的嘴巴还敢不敢那么损?
晚上静静躺在床上,吹着窗外凉凉的风,我竟然想起了濯傲,想起他那声撕心裂肺的晴儿,想起他那疯狂朝我奔来的身影,我的心莫名有些堵。
其实我很希望能温暖他那冰冷的心,我很想握住他冰冷的手,让他知道这个世界并不全是算计与欺骗。
但据我所知,现在围绕在他身边的无一不是在算计他的人,他的身边布满了阴谋,如蜘蛛网一样,纵横交错,即使是银狼也说两人势不两立,想起他声声温柔的晴儿,我总会心痛。
他其实对我极好,明知我带着目的接近他,他依然选择了信我,将他最阴暗的过去,将他的处境,将他的恨,他的痛,全部毫无保留地告诉我,只为赌我一颗真心。
其实我对他也很好,明明是想害他,但在不知不觉间不但下不了手,还处处替他着想,甚至临走之前,也想帮他一把。
是因为他那温柔的眸吗?是他那颗孤寂的心?抑或那颗与我一样渴望爱的心?我说不清楚,人与人之间的感觉真奇妙,斩不断理还乱。
银狼与他不同,我将一颗心都掏给了他,为了能站在他身边,这般懒惰的我,日夜苦练,弄得伤痕累累。
但他的过去,他的筹谋,他的喜,他的怒,这个人,我基本都是一无所知,楚歌、银狼是否都只是他其中一个身份,倘若有一天,他消失了,我甚至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他不信任我,是觉得我不值得信任吗?他骗得我团团转,是觉得我不会难过吗?
晚上银狼也没有回来,我频频发梦,梦中竟然银狼与濯傲两人立于悬崖绝壁上,风很大,他们的长发在风中飞扬,他们双眼都发出嗜血的光芒,那森冷的剑滴着血,一滴滴往下滴着,似乎不会停息。
那一抹鲜红刺伤了我的眼,刺痛了我的心。
当他们刀剑相碰的寒光划破寂静的黑夜,当他们厮杀的声音震穿了我的耳膜,我朝他们冲了过去,发疯了一样冲了过去,一边冲一边声嘶力竭地喊着。
当我冲到他们身边的时候,银狼的长剑已经深深地刺进了濯傲的胸膛,他拔剑出来的瞬间,滚烫的血溅了我一脸。
濯傲朝我伸出双手,我想去拉他,他却轰然倒塌,倒在怪石嶙峋的山顶,那血继续流淌,他执拗着朝我伸出双手,他在喊我晴儿,深情而不舍。
我朝他伸出手,但他的手却无力低垂,双眼空洞而大大地看着天际,但却不会再动了。
“濯傲——濯傲——”我惊恐地大叫,心痛莫名,我不知道我的潜意识是希望活着的是银狼,还是不愿意死去的是濯傲。
也许是我害怕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地离我而去,为什么不能共存?为什么要那么多杀戮,要那么多阴谋与争夺?
醒来的时候,对上银狼黯淡无光的眸子,而我还未曾从濯傲的鲜血中走出来,整个人愣愣的。
“我不会再让你回到他的身边,绝不——即使你的心已经遗落。”
他的脸变得冷硬,眼里带着痛楚与隐忍,说完他转身就走,带着一身的伤痛,他一定是听到我梦中喊濯傲的名字了吧。
我猛地翻身,扯住他的衣袂,然后握上他的手,他的手冰冷冰冷的,凉了我的心。
我将他的手放在我的脸上,轻轻牵引他抚摸我的脸,粗糙的手,依然熟悉,只是今夜特别冰冷,凉到入心,我情不自禁轻吻了一下他的掌心,他竟然全身颤抖了一下。
我不想他死,我不舍得他死,当梦中看到他满身鲜血之时,什么恨,什么怨,都统统消失,只剩下心慌和绝望。
“丫头——”他的声音沙哑,黯淡的眸子在瞬间变得漫天星辰般璀璨,如一个已经濒临绝望的人看到生之希望。
他转过身子坐在床沿将我轻轻搂住,很是温柔,他的怀抱是暖的。
“去哪了?”良久,我在他怀中轻问。
“去查你的身世了,你的隐瞒,让师兄走了很多弯路,师兄有能力保护你,为何不相信我?”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我,轻轻握住我的手。
那一刻我竟然很想哭,就如一个孤独地爬山涉水的人,很多年很多年后,终于有人走过来轻轻牵起她的手,一起走下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