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是将军的手下,我格外开恩,否则他只会化为一滩血水,得罪我的人,死是最大的宽恕。”
他阴冷地开腔,此时的他就像来自阎王殿的恶魔,连我也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他策马扬鞭,身后竟无人敢跟上,有几个膝盖发软,在那颤抖着。
一路奔驰,他没有开腔,而我也没有说话,我整个人还是浑浑噩噩,脑海闪现的都是他刺向自己胸口的绝望,跃下悬崖的决然,泪禁不住悄然滑下,从此再见不到师姐,从此将背上一身的罪孽,泪在脸上风干,只是心里滴的血无法拭擦。
“为什么不在宫中等他?”
“冷佚,你怕他吗?”
“废话——”
“冷佚,放我离开。”
“别傻,他一直在等你。”
他眼里闪过一丝愕然,但很快那眸子又恢复如昔,凉如寒夜。
夜深,月色下放眼过去全是乱石杂草,空旷荒凉得让人心慌。
“冷佚——”
“别动来动去,否则扔你下马。”
他的声音总是那么冷硬,但听到他这样说,我动得更厉害,就等他扔我下马。
“你又发什么疯?”他勒住了马儿,瞪了我一眼。
“等你扔我下马。”
“疯子”,他骂我,然后继续策马前进,如果不是肚子有了孩子,我一定会抢过他的缰绳,勒住马儿,义无反顾地跳下去。
“冷佚,听说艾尔湖能看到这个世界上最美的日出,我想去看看。”
“骗人的。”
“我听说米亚族人酿的酒最是醇香,我想去品尝一下。”
“自吹自擂,只有傻子才相信。”
“听说花国漫山遍野都是鲜花,很漂亮,我想去摘一朵最漂亮的。”
“是很漂亮,但摘一朵打一百大板。”
“听说亚米族的男子都长得很俊美,想去瞧瞧。”
“要看美男,回去看他就是了,亚米族的比不上他,要不你看我也行,我也比他们长得好。”
他的回答让我气恼,但又无可奈何。
“你只要说我从你手里逃跑了就是,他最多只会骂几句。”
“让你这个傻女人从我手里逃走,我还有什么脸面?”
“我只是想出去走走,倦了我就会回来。”
“别浪费气力,不用出动官兵,就鬼煞门的眼线,你也走了不去哪?倦了就回宫休息,他急着想见你。”
他倒忠心得很。
“我知道我躲不开鬼煞门的眼线,但我知道你行,我想过一些平静的生活,你如果也厌倦杀手的生活,就跟我一起走吧,找一个地方,隐姓埋名。”
他的手微微颤了一下,我相信他并不是天生就想杀人。
“并且看在我当日喂粥给你吃的份上,你应该帮我。”
“如果不是为了你,我要你喂粥?那刀痛了我整整一个月,我还没找你算账,居然敢来领功?”看他气呼呼的样子,我不敢多说。
“说真正的原因,兴许我会考虑一下。”
“原因是我有了孩子,但不是他的,如若他知道,这孩子活不了,我想找一个地方将他生下来,就是这么简单。”
我朝他说谎了,除了这个原因,我找不到更适合说服他的理由。
“你该死,居然——”
冷佚的脸腾起层层黑气,很是恐怖。
“你想想,你都生气成这个样子,他就可想而知了,这个皇宫我暂时不能回,要不孩子生下来,我叫他认你作干爹。”
我讨好地说,想不到有一天我得如此低声下气地对他说话。
“谁稀罕做这个孽种的干爹?”
他气呼呼地说。
“但他是我的孩子,我想生下来,即使送给人也行。”
“生下来,也是一个祸害,是门主夺了他父亲的江山,他会怨恨。”
“这个江山本来就属于他,他只是拿回来,根本不算是夺,并且你不说,我不说,他又怎么知道?如果你不肯出手相救,我只能跟我的孩子一起死了。”
“你走了,他怎么办?”
“没了我,他还有万里江山,他还有三宫六院的美人。”
当年我在他身旁,他也能吻楚乐,我走了,他也不会独守空房的,毕竟世界上好女人太多,只是想起他,心中很是黯然。
“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
“我有一个条件,你能做到就带你走。”犹豫再三他终于开口。
“说吧。”
“不走就不走,如果真的要走,就不回来了,你必须彻底忘了他,忘得干干净净,否则你回到他身边,我也别想有命活着。”
“嗯”
“认识你这个女人真倒霉,没过一天好日子。”
冷佚的声音恶狠狠的,但我却发现他的嘴角微微翘起,眸子晶亮。
就这样我与冷佚离开了皇城,离开了濯国。
冷佚的易容术要比我厉害,拿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在我脸上贴了几下,镜中出现的是另外一个女人,根本看不出什么破绽。
他清楚鬼煞门的势力范围,所以我跟着他走,不多说一句话,战乱起,流民多,我们两人不并不惹眼。
因为有了身孕,路途上经常呕,吃不下东西,整个人消瘦下来,冷佚买了一辆马车,我就坐在马上,而他成为了我的车夫,虽然他很努力让马车不颠簸,但长途跋涉,还是让我的身体有点吃不消。
离开濯国之后,他放缓了速度,白天赶路,晚上投宿,我们一直夫妻相称,因为我的肚子已经隆起来,无法掩饰。
一路上他虽然喋喋不休地说我这样不好,那样糟糕,但对我倒细心体贴,帮我暖好床,帮我铺好被褥,而他就躺在冰冷的地下,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起床帮我将踢翻的被子盖好,风大的时候给我披上一件长袍。
最让人想不到是他竟然红着脸,向一些中年女子打听孕妇该吃些什么?该注意什么?似乎比我还上心,看着他脸红耳赤的样子,我有时忍不住要笑,但看到我笑,总会恼羞成怒,这个男人也许并不是他表面上那么冷硬。
“你这个女人跟别的男人风流快活,却要拉我一起遭罪。”
冷佚无数次愤懑地朝我吼,尤其是我有时吐得他一身的时候,但吼完该做什么他还是去做什么。
在远离帝都的那一刻起,我的命运已经与他牵扯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