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颤颤巍巍的将手搭在渡世的掌心上,任由他将自己扶起。
看着不远处的两道身影离开,先前跟折厌说话的男子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怎么这么快就被渡世骗走了?我还以为她能从游魂修出肉身,多少会比寻常的鬼要聪明一点,有本事一点,没想到也是这么蠢。”
“蠢?”折厌快速回想了一下苏倦刚才眸底的变化,低声一笑:“她不蠢,你和渡世才蠢。”
渡世说何必为一人执着的时候,她的确吓了一跳。
就像小心翼翼藏好的秘密被人戳穿,错愕,惊慌,不可置信。
但仅一瞬间她就反应过来是渡世误会了。
误会她是普通为情跳崖的小姑娘。
所以她也很快顺势应下,取得渡世的信任。
至于她为什么明明认出了渡世,也知道渡世不寻常,还愿意冒着危险跟他走……
折厌轻捻着手中的佛珠,心底有股没由来的烦躁和兴奋。
这种兴奋,原本是只有他在杀人的时候才能感觉到的。
刀刃划破肌肤,温热的鲜血喷涌而出,也仿佛让他在这死气沉沉的生命中找到了一丝欢愉。
这种兴奋的感觉叫他着迷,叫他浑身发抖。
可现在,他明明没有杀人,却也兴奋了。
……
苏倦跟着渡世回到净慈寺的后院,和香客不绝的前殿不同,后院清幽,只有几名穿着僧袍的人在打扫。
他们见渡世过来,平静的眼眸里立刻泛起了诡异的光芒,那是一种近乎狂热的崇拜:“活佛,您回来了?”
“嗯。”渡世慈悲的点了点头,错开身子,让出跟在他身后的苏倦:“把大家都找过来吧。”
“是。”
僧人明白他的意思,没多久,就把人都召齐了。
大约有二三十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最小的看着只有七八岁的模样,而最年长的也不过五十岁左右。
他们身上都穿着清一色的灰色僧袍,头发也都剃光了。
趁着渡世介绍的时候,苏倦快速把他们每个人都打量了一遍。
没有折厌。
苏倦眸底快速闪过了一抹失望。
她是鬼,不是人。
对血腥和死亡的事情尤为敏感。
所以不管渡世在她面前伪装得多好,她都能闻到从他骨子里透出来的那股腐朽血腥味。
像极了那天晚上她来找折厌时看到的那尊吃人金佛。
如果她没料错的话,渡世应该就是那尊金佛。
白天是普度众生的活佛,晚上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和他的法号一样虚伪。
而这也是她心甘情愿被骗,跟着渡世回来的原因。
她想弄清楚折厌和渡世究竟是什么关系,到底是折厌造就了渡世,还是渡世欺骗了折厌,就像欺骗她和这些人一样。
如果折厌是被骗的……
苏倦飞快的用舌头舔了一下小虎牙,敢骗她守了那么多年的小变态。
找死!
折厌不在,她也没有继续跟渡世废话的兴趣了。
随便诌了个身体不适的理由,就要回房间休息。
渡世知道她“跳崖”以后伤得肯定不轻,所以也没起疑心,抬手便招来了一个头发早已剃光的女僧人,把苏倦交给了她照顾。
苏倦假模假样的朝折厌露出了一个感激又充满的表情,可就在她要跟女僧人离开的时候,镂空的房门突然被推开了。
一个温柔如月光拂照的男声从众人身后传来:“活佛。”
因为激动,苏倦的五指迅速在袖袍下紧握成拳,她甚至不需要转头去看来人的脸,就能从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认出他的身份。
折厌。
他果然在这里。
“是妙言啊。”看到来人,渡世的双眼立马一亮,可见他对折厌的喜爱。
其他人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看着折厌的眼神里皆是羡慕。
虽说他们跟了渡世以后,名义上,都是渡世的弟子,他们各自也都以师兄弟相称,却只有折厌一个人是渡世的关门弟子。
可他明明是他们之中最后入门的。
还……是一个瞎子。
“听闻活佛带回了一位姑娘,我有些事情耽误了,没来迟吧?”折厌拄着盲杖的朝他们走来,腕上乳白的佛珠泠泠作响。
“无妨,来得正好。”渡世说完,就朝苏倦招了下手,介绍道:“这是妙言,这是小倦。”
妙言?
渡世给折厌取的法号?
苏倦嫌弃的撇了撇嘴,还没折厌原来的名字好听。
折厌将眼皮撩开一道不易察觉的细缝,正好捕捉到她这个小表情,唇角顿时勾起:“小师妹好。”
“小……小师妹。”
旁人或许会觉得折厌笑得好看,甚至沉溺其中,但她却隐隐感觉到了危险,以至于连舌头都有些打结。
如果她刚才没看错的话,折厌的笑里,应该还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兴奋。
而她太了解他了。
能让他兴奋的人,不是死了,就是还不如死了。
“嗯,我入净慈寺不久,活佛在我之后,也只收过你一名弟子,因此,你便是我唯一的小师妹了。”折厌若有似无的咬重了唯一这两个字。
没缘由的,他竟然觉得这种感觉还不错。
可一想到他并不是苏倦唯一的师兄,脸色就不由冷了几分:“只是,小师妹好像有点怕我,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他的声音温柔中带着点被嫌弃的委屈,苏倦的心猛地咯噔了一下,赶紧摆手:“不,不怕。”
不怕才怪。
她又不是不知道小变态的手段。
更何况,七年不见,他的本事似乎又增长了不少。
刚才那一瞬间,她甚至有种自己要是敢说怕,下一秒脑袋就会搬家的感觉。
虽说她本来就是鬼,就算再死也不可能死到哪里去,但缺个脑袋总是不好看的。
渡世也适时开口:“小倦是我从山崖底下救上来的,身上还有伤,刚才已经撑不住了,先让她回房休息吧。”
“是我误会了,希望小师妹不要见怪。”折厌脸上的冷色散去,整个人又瞬间变回了那个风光霁月的模样,他朝苏倦欠了欠身,算是赔罪。
只等苏倦摇头说不会,他这才转头朝负责照顾苏倦的女僧人看去:“闻这味道,应该是慧空师姐,那小师妹就劳烦慧空师姐照顾了。”
这话出口,就表示他们这次的交锋结束了,他暂时放过苏倦了。
可苏倦却不知是哪来的勇气:“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