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见王晰还没反应过来,苏倦也很快解释道:“刚才的那个男人是在赌场里赌了一个通宵,赌的印堂都发黑了才被李老伯盯上的,而你说过,你也曾趁着你娘子不在家,在赌场赌了一个通宵。
虽说李老伯找你借命的那一天,你因为有事早早就离开赌场了。
但因为李老伯曾经看过你在赌场里通宵烂赌,所以在他心中,你和刚才的那个烂赌男人也没什么区别,都是……死不足惜之人。”
“我……”王晰想要反驳,可话到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
如果苏倦刚才的分析是对的,那这件事情的确是他有错在先,也的确是他……
“先选自己心目中该死的人,再以芝麻饼作为报酬换他们一日的性命,呵,或许在他眼中,他所做的这一切就像卖饼一样,不过是最最普通的交易而已。”折厌轻笑。
苏倦的眉头却立刻愤愤的皱了起来:“就算那些烂赌之人真的有错,他也不该这般不把人命当作人命吧?更何况,人命又不是芝麻饼,怎么能如此轻易的作为交易呢?”
要是换了之前,听到苏倦这番话,王晰一定会十分赞同的立刻附和。
可现在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能恹恹的坐在原位上,低垂着头,一脸丧气。
苏倦见他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便好心想上前安慰两句:“王晰,其实……”
但不等她把后面的话说完,王晰就好似明白她要说什么,直接打断了:“苏姑娘,其实道理我都懂,就是我自己烂赌才赔了性命,没什么好怪的。
更何况,劫主刚才不是也说了吗?哪怕没有李老伯这一出,我原本也只能活到第二天的那个时辰。
李老伯借走了我一天的性命,也不过是让我早死了一天罢了。
况且,能死在劫楼里,也算是我不幸中的大幸了。
至少有您和劫主介入,不至于让我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见王晰能想得开,苏倦脸上也快速浮出了一抹欣慰,她抬手拍了拍王晰的肩膀,总觉得这时候应该说点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更确切的说,是无话可说。
是啊,如今的王晰的确知道了自己的死因,也的确不用死得不明不白。
但……
正如折厌之前所说。
他已经死了。
即便因为借命珠的缘故,可以在人间多有荡几日,却也很快就会消散了。
消散之后一了百了,什么都没剩下,什么都不存在。
在这种情况下,要她说些什么?
她总不能说想开了就好,想开了就能放心消散了吧?
不,这种话太过残忍,她说不出口。
王晰原本以为自己能撑住,可如今被苏倦这么一拍,心里的防线就仿佛瞬间被拍塌了似的,连眼泪都掉了下来:“劫主,苏姑娘,我是不是很快就要消散了?消散以后,我又会变成什么?
是从今以后就再也没有我这个人了,还是……会变成云,会变成风,会变成其他的形态存在?”
“这……”苏倦不知应该怎么回答王晰的这个问题。
虽说她从未经历过消散,但……从之前她亲眼目睹的那些消散来看,人消散以后就什么都不会剩下了。
也不会变成云,也不会变成风,而是彻彻底底的什么都没有。
见苏倦这欲言又止的模样,答案是什么,王晰也立刻就明白了。
只见他的双手紧握成拳,重重便打在了眼前的桌面上:“凭什么?这一点都不公平不是吗?为什么有些人可以靠着借命珠或是其他的歪门邪道不断续着自己的性命,可有些人却只能无力的面对死亡,无力的面对消散。
就算我今日落到这样的下场是咎由自取,那其他人呢?
苏姑娘,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不是在为自己鸣不平,而是在为这世界上大部分的普通人鸣不平。
李老伯不过是想让李琛高中,就借了那么多人的命过去,若是他今后不仅仅只想让李琛高中,而是想让自己或者李琛长命百岁呢?
那又该有多少人受害?又该有多少人死的不明不白?”
苏倦想安慰王晰,去快速捕捉到了他这话里的重点。
“是啊,我从之前就一直觉得此事有些奇怪,却又不知道究竟奇怪在哪里,如今终于想明白了。
李老伯不过是想让李琛可以高中,又为什么要借走那么多人的性命呢?”
苏倦说罢,便把头转向了折厌:“难道借命珠还有帮人高中的功能?”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还算是什么借命珠,直接叫心想事成珠岂不是更加贴切?
“我没有玩过借命珠,所以也不确定它具体的功效究竟是什么,但根据我的了解,它之所以叫借命珠,就是只有借命这一个作用,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折厌说道。
得到这个答案,苏倦更是摸不着头脑了:“明明只有借命这一个功能,李老伯却用它来为李琛祈福?这……”
话没说完,苏倦就突然明白了折厌选择留在这里的用意。
如果她没料错的话,这件事情的重点应该并不是借命珠,也并没有他们如今看到的那么简单。
或许连李老伯本人都不知道这借命珠的真正作用是什么,还以为它只是能帮李琛集福气,能让李琛高中,还以为……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件事情的背后就应该另有主谋。
连李老伯和李琛都只是这个计划中的一颗棋子而已。
为了确定自己的想法,苏倦也立刻转头朝折厌看了过去:“师兄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所以才打算在客栈留宿十天的?”
苏倦这话虽然没有明说,可折厌一听就明白,她也想到了,十分爽快的便点了点头:“是。”
“这……原来师兄早就知道,那为什么还要让我们在这猜半天,而不直接说出来呢?”苏倦不解。
只觉得刚才在折厌面前认真分析了那么多的自己,简直就像个傻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