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折厌又特意的提了一次子时……
“子时会发生什么?”苏倦问道。
“应该会发现一些有趣的事情才对,如果王晰的动作够快,或许还能亲眼看到自己的大仇得报。”折厌淡淡说道。
苏倦则仔细琢磨了一下他刚才说的这话。
或许还能亲眼看到自己的大仇得报?
虽说王晰分就只剩下一天的生命,就算李老伯不找他借命,他也活不了多久。
却不能因此就磨灭李老伯对他所做的事情。
人的生命无比珍贵,别说是借走一日了,就是借走一个时辰,一分,一秒都不可以。
所以,要说李老伯是王晰的仇人,一点都不为过。
但李老伯如今已经死了,而他所做的这一切又都是为了李琛……
想到这,苏倦突然就明白了折厌这话的意思。
他是要王晰亲眼看着李琛因为自食恶果而死,他是要用这种方式替王晰报仇。
明白了这一点,苏倦心底就莫名涌出了一股感动与暖意。
她一直以为折厌之所以愿意留在此处,不过是为了通过老板娘和李老伯钓出隐藏在他们背后的人。
毕竟这才是一条大鱼,才是值得他出手的对象。
她甚至有好几次都怀疑折厌只是在这里看热闹,根本不愿意出手。
可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自己是误会折厌了。
他看似冷淡,看似漠不关心,看似只对大鱼感兴趣的背后,其实还隐藏着许多他不愿意表露出来的温暖与细心。
他不仅将每个人的结局都计算在内,叫他们每个人都能自食恶果,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更将王晰这么一个小人物都记在了心里。
甚至为他安排了一个如此圆满的结局。
虽说消散本身极其残忍,等于抹杀了这个人活在世上的一切痕迹。
可如果在消散之前,还有人愿意花心思去温暖你,去让你走的更体面一些,那也不枉来过人间一趟了。
苏倦的薄唇轻颤了颤,好半晌才终是低声吐出一句:“师兄,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折厌当然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说对不起,可他就是明知故问,要苏倦自己说出来。
不相信他,还误会他,呵,等回了劫楼,有她受的。
“对不起之前……”苏倦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建设,正要开口。
可不等她把后面的话说完,门外就突然传来了一个火急火燎的叫喊声:“劫主,苏姑娘……”
苏倦的嘴角轻抽了抽,甚至都不需要转头去看,便知来者是谁。
不过,子时不是才过没多久吗?
他好不容易报了仇,为什么不在那里多逗留一会,要这么快的跑回来呢?
难道是折厌的计划出了什么问题?
想到这,苏倦的眉头也不由轻蹙了几分,很快转头朝房门的方向看去:“这么着急的跑回来做什么?难道是……”
她虽然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完,但她话里的担忧已经说明了一切。
王晰也难得聪明的领会了苏倦的意思,赶紧摇头:“苏姑娘不必担心,一切进行的非常顺利,我成功把人引到了土地庙,而……”
“而什么?”见王晰在最关键的地方停了下来,苏倦也不禁有些着急了。
可王晰却不着急公布答案,而是满脸感激的朝折厌看了过去,声音里分明还带着些许哽咽:“这一切都是劫主的安排吧?多谢劫主,虽说劫主大恩,我恐怕是报答不了了,但如果他日有机会,如果……
不管劫主想让我做些什么,都尽管吩咐。”
他们都很清楚,王晰如今所说的不过是一句空话。
因为他连自己什么时候消散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还有机会报答折厌呢?
但他们更清楚的是,王晰的这句空话绝对是真心的。
千万别让他有机会,因为一旦有机会,他必定会说到做到。
“客套的话就不必多说了,你如今是什么情况,相信你自己也很清楚。”折厌用手中的盲杖点了点王晰的脚,这才又接下去:“否则你也不会那么着急的往回赶,我说的没错吧?”
“这……”王晰被折厌说得愣了愣。
苏倦也赶紧顺着他脚的方向看的过去,这一看,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你的脚怎么了?”
只见王晰的双腿乍一看竟然是悬空在地面上的,而再仔细一看就会发现,那并不是悬空,而是他的腿正在慢慢消失。
脚板的那一半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了,如今剩下的只有小腿以上的部分。
“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苏倦紧张的问道。
王晰也赶紧把自己的双脚往阴影里缩了缩,这才有些尴尬的说道:“大概……是大限将至吧。”
听到这话,苏倦这动作也不由愣住。
虽说他们心里都很清楚,王晰消散是迟早的事情,可真正到了这一刻,她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怎么会这样?你不就去了一趟土地庙吗?怎么会……”苏倦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完。
但她是什么意思,王晰却立刻就明白了。
只见王晰凄凄的扯开嘴角:“如果我的时间就到这里,那不管我去不去土地庙,都会消散不是吗?哪怕只是待在客栈里,只是躺在床上,也会消散啊。
而且这样已经足够了。
原本我第二天就该死的,如今不仅能以鬼的形态多活那么长时间,还能亲眼看到李琛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真的,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王晰说罢,又好似担心苏倦会继续难过似的,很快便转移了话题:“对了,苏姑娘不是想知道刚才土地庙里发生了什么吗?趁着我现在还有一点时间,我跟您说说吧。”
“……好。”眼看着王晰的双腿已经慢慢消失到了膝盖处,苏倦也明白,这是她最后能与他说话的机会了。
如果现在再不说,那……
苏倦明白的,王晰又怎么会不明白呢?
却还是强装的镇定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在苏倦身旁的位置上坐下:“那我就开始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