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一次又一次的吐血,也让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死日无多了。
听到宋清治的声音,苏倦也下意识的转头朝他看了过去,只见他双眼布满了血丝,周身的血管都已经爆起来了,身体发烫,连皮肤都被烧红了,仿佛随时有可能会被烧穿。
她是亲眼见过那两个人被活活烧死的,所以见到这一幕,双眼也不自觉的红了起来,心中的愧疚感更甚:“对不起,如果不是我,你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我原是想保护你和罗涵的,没想到……最后还是没能保住你。”
最后还是没能保住他?
这话的意思应该就是连折厌和折夫人都救不了他了,是吗?
也就是说,他死定了。
宋清治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死,可如今真正面对死亡的时候,他却完全没有预期中的慌乱,反倒有种说不出的平静。
他默了片刻,这才终是缓缓开口:“虽然……我并不确定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折夫人为什么要和我说对不起,但不管发生了什么,这都是我自己的命数,我不会怪折夫人的。
我……我只想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间,还能……再活多久?”
因为折厌的灵力暂时压制了他体内的烈火,所以才让他有了一口喘息的机会。
可让苏倦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么珍贵的机会,他好不容易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说出了刚才那段话,说的竟然是不会怪她。
这……
苏倦咬了咬牙,这才强忍住心里的翻腾,朝折厌问道:“师兄,就他如今的情况,还能再活多久?”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折厌如实答道。
听到这话,苏倦也明白他们的时间不多了,所以很快便朝宋清治走了过去:“宋大人,你……你还有什么夙愿未了吗?”
既然她救不了他的性命,那总得帮他实现心愿,让他死得安心吧?
“夙愿吗?”宋清治苦涩的笑了笑:“其实早在我第一次见到折夫人的时候,我就已经意识到折夫人不是普通人了,现在看来,真是如此。
我这一生有许多宏愿志气,跟许多普通的书生一样,都希望可以在朝中谋得一官半职,然后为国为民做点事情。
而我也比普通的书生幸运许多,至少我高中了,虽然只是霜花镇的小官,在任的时间也并不长,但在我任职的这段期间,我自然对得起家国,对得起百姓。
有人无故被火烧死的这个案子是我到霜花镇上任以后接手的第一个大案,原以为我终于可以施展自己的抱负了,没想到……
此案还没破,自己反倒先死在了此案中,看来,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啊。”
宋清治把这一切归咎为命中注定,也就说明他对自己的事并无怨念,也没有什么不甘心和未完成的。
可他越是表现出这个样子,苏倦就越是于心不忍,所以想了想,干脆开口:“那罗涵呢?你不是一直心悦于她吗?”
“罗小姐……”原以为提起罗涵,宋清治总会有一些不甘,总会有一些托付吧,没想到他却只是庆幸的笑了笑:“我的确一直心悦罗小姐,之所以会去书斋,也是为了能多制造一些与罗小姐偶遇的机会。
我原是想着,只要能一直陪在她身边,默默的照顾她,守护她,多制造一些偶遇的机会,或许……
有一天,我就可以取代她心里的人,成为真正可以陪在她身边,给她幸福的人。
而在这段时间里,我也一直奢望着能有机会可以向她袒露自己的心意,能……
但是现在,我真的一点都不遗憾,反倒觉得十分庆幸。
幸好我没有真的向她表露心意,幸好我一直装作陌路人的模样,只是默默的守护在她身边,并没有与她过多的接触。
这样一来,就算我死了,也不算辜负她,或是给她平添烦忧了。”
“这……”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事到如今宋清治根本没有伪装的必要,所以,刚才的那些就是他的真心话。
可越是这个样子,苏倦心里就越是难受。
她果然没有看错人,此事虽然与宋清治有关,但他绝对不是主谋,他……
也绝不该就这么死了。
可就算她明知道他不该死,现在似乎也没有什么能为他做的了。
好似能看出苏倦心底的难受,也不等她开口,宋清治便又艰难的扯了扯嘴角,朝她安慰道:“人各有命,折夫人不必为我的死感到自责。
如果折夫人真想为我做些什么,那就在我死后帮我写两封信吧。”
苏倦明知宋清治让她这么做,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安慰她,让她心里可以好受一些,但她还是顺着他的话问道:“好,你想写什么信?”
“一封信写给家父,一封信写给皇上,写给家父的那封就写……希望他可以痛改前非,做个好官,至于写给皇上的那封,就说宋清治有负皇恩,无法实现当日在御前说的那些抱负了。”
或许是时间过得差不多了,宋清治说完,也很快又呕吐了一大口鲜血。
看得苏倦那叫一个心疼。
而陈靖就在一旁听着他们俩的对话,也很快仰天哈哈大笑了起来,笑中不乏嘲讽:“还真是说的比唱的好听啊,不过,你说你都已经死到临头了,还在这装大善人有什么用?
你该不会是想用这种花招骗过他们,让他们救你吧?
如果你真是这么想的话,那我劝你最好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因为名字一旦被写到这本书上,命运就是注定了。
别说是他们了,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都更改不了。
所以你今天只有死路一条了。”
“装?”听到陈靖的话,宋清治也终于转过头,发现了站在一旁的他。
一开始他才觉得有些奇怪,他并不认识这个男人,这个男人为什么要如此出口伤他。
可仔细看了两眼才想起,不对,他认得这个人。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人应该就是去年秋试的时候,和他一起考试的其中一名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