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八章 并不是真正的天盲

他还想说些什么，但留给他的时间明显已经不允许了。

他后面的话也随着他的魂魄，慢慢消散在了空气中。

只等陈靖的魂魄彻底消失，苏倦这才缓缓收回目光，轻叹了口气：“这一切……”

她想说这一切都是她的错，但不等她把后面的话说完，就被折厌给打断了：“我们先前并不知晓陈靖与宋清治之间还有这么一层关系，所以就算没有那晚的事情，宋清治也难逃一死。

你实在不必把这件事情的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听到折厌这话，苏倦心中的确好受了一些，却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只是可惜了宋清治和罗涵。”

“人各有命，或许宋清治和罗涵的缘分本就只到这里，就算你强求也是强求不来的。”折厌淡淡说道。

“强求？”她希望宋清治和罗涵能在一起，算是一种强求了吗？

也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又怎么可能是她说得清楚的呢？

或许，她觉得好的，也不一定就是对的。

就像她之前认为陈靖对宋清治的仇恨来源于罗涵，不也是错的吗？

“噗……”不等苏倦多想，眼前的折厌就突然呕出了一口鲜血。

惊得苏倦双眼瞪大，整只鬼就宛若被当头棒喝，脑袋一空，双手也下意识的扶住了折厌：“师兄，你怎么了？”

“没怎么。”折厌摇了摇头，试图掩饰自己身上的伤。

可他越是这个样子，苏倦就越是有种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茫然无措的感觉。

折厌受伤了？

折厌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受伤？

想到这个问题的同时，苏倦的脑海里也快速闪过了一个画面。

那时候，有火从那本书里喷溅出来，但折厌为了保护她，不仅没躲，反而……

就是那时候吧，他应该就是那时候，为了保护她受伤的吧？

明白了折厌受伤的真相，苏倦的眼眶也迅速红了起来，泪水滚落，声音也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我如今应该怎么做？”

她很清楚，那火并不是普通的火，是连鬼都可以伤到的火。

而折厌……

“先回书斋吧。”知道苏倦担心他，折厌也很快搂住了她的腰，一跃朝书斋去了。

折厌飞行的速度很快，周围的风也很大，苏倦额间的碎发被吹的乱糟糟的，沾了眼泪，糊湿了一片。

她从来没有觉得回书斋的路竟然如此漫长，即便是折厌用飞的，也还是感觉好慢。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终于回到了书斋，而落地的瞬间，折厌也失去平衡似的踉跄了两下。

这是他极少会出现的状况，张如实见了，也赶忙跑过来搀扶：“折公子，你没事吧？”

苏倦死死攥着折厌小臂，发白的嘴唇颤动着：“快，请大夫过来，夫君他受伤了。”

“好。”见苏倦这样，张如实也明白事情没那么简单了，赶紧吩咐手下人去找大夫，自己则跟苏倦一起，把折厌扶了进去。

这火果然不是普通的火，厉害得很，就连折厌都被伤到了。

而他为了苏倦强撑了一路，如今好不容易到了书斋，也实在撑不下去了。

刚进书斋没多久，便整个人昏了过去。

梦里他又回到了那个阴暗的小屋，那天的雨实在大，雨点一下又一下的打在房顶上，撞击声钻进他的耳朵里，仿佛要将他的神魂都敲击成碎片。

过往的一幕幕画面浮现在他的眼前，他出生以后是如何被嫌弃的，他娘亲也因为生了他这么一个天盲，被视为不祥，天天被打。

他还记得他亲眼看着娘亲被狠狠扯下一缕头发，露出大块血肉淋漓的头皮，那种绝望的痛哭声反反复复的敲击着他的耳膜，可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在他的记忆里，娘亲是他儿时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但就是他这个唯一可以依靠的人，最后却在他的眼前上吊自杀了，没有一句交代。

为了给他娘报仇，他杀了平生第一个人，也就是他爹。

他还记得那天他把他爹骗到了一间破庙里，然后趁着天黑，他爹看不清楚的时候，搬起一块大石头便狠狠朝他爹的脑袋上砸了下去。

他爹被他这猝不及防的一砸，甚至连叫喊都来不及，便重重倒在了地上。

整整三天三夜，他都没有离开那间破庙，而是一直留在破庙里，亲眼看着恶犬啃烂了他爹的半边脸。

然后他又拿来刀子，亲手将他身上的肉一块又一块的割了下来，喂狗，喂乌鸦。

满地血渍，一片狼藉……

只等做完了这些，他才终于把他爹的心挖了出来，放在他娘的坟墓前，算是给了他娘一个交代。

没错，他并不是真正的天盲，他只是视力较弱，所以在出生的时候，就被当成了天盲。

后来他虽然慢慢能看见了，但由于已经习惯了瞎子的生活，所以也始终没有改变生活习惯。

没想到……

这反而让他拥有了杀他爹的机会。

以如此小的身躯，替他娘报仇了。

……

往事一幕幕在他面前浮现，从小的时候被他爹折磨到后来被那个男人抓住。

他不明白，上天不是有好生之德吗？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要如此对他？

是因为这世上的恶鬼不能再多一个了，于是将所有的恶臭和苦痛都倾倒在他一个人身上？

是因为他多一分痛楚，这世上就能少一分痛楚？

如果事情真是这样的话，那倒也划算的很。

毕竟牺牲他一个人，便能成全这天下千千万万的人。

可偏偏他也很清楚，事情的真相不可能是这样的。

就是牺牲了他，也不可能有任何人受益，就算……

睡梦中，他额头上不断沁出冷汗，就连拳头也握得咯咯直响，指甲嵌进肉里，无边的疼痛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淹没。

可就在这迷迷糊糊的时候，一只冰凉的小手突然将他攥紧的指节缓缓打开，甚至帮他揉了揉掌心被指甲抠出的月牙痕。

他不知道这究竟是谁的手，却下意识的想要抓紧，就像漂泊无依的人，抓紧水上的一根浮木，抓住了便是死也不肯松手。

【作者题外话】：青青的橄榄树，罗涵：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